特工總部主要人員涉嫌泄密一案,劉成高還不知道,邢明生等人就更不知道了。
正當他們還在震驚的時候,高思中黑著一張臉回來了,後面還跟著馬春風的副官。
進來之後,高思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方不為,一個字都沒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不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馬春風出手了。
不知道馬春風會采用什麽樣的手段,但方不為估計,這起案子不結,李無病就別想出特務處本部的大門一步了。
高思中怒歸怒,但並非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李無病已經嫉妒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再不加約束,難免不會成為特務處的江右良,到時候特務處的所有人都會跟著遭受滅頂之災。
蘇民生本想勸幾句的,但左想右想還是覺的這個場合不合適。
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高思中衝方不為怒吼了一聲:“等著看老子笑話呢?”
方不為無奈的衝高思中笑了笑:“哪卑職就開始了!”
“所有的案情及偵辦過程,各位都清楚了,江右良雖然落網,但種種線索和疑點表明,除了江右良之前掌控的幾個暗探,背後一直還有人在暗助江右良,包括步少綱身後的人物……
人有力窮之時,我也不例外。所以才想請各位拾遺補漏,看看其中還漏掉了什麽重要的人物和線索……”
眾人隨著方不為手上的動作,把視線放到了最下面,步少綱的名字上。
“江右良稱,當天夜裡,報信的人從天而降,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他甚至是連對方的身份,以及怎麽找到他的都不知道,那這個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能準確的知道江右良藏身的地方,更能支使步少綱這樣的人物,為什麽之前不聯系江右良?”
方不為抬起頭來,看著高思中和蘇民生說道:“兩位科長還記不記得,我讓高科長詐江右良,說他是漢奸的時候,江右良放聲狂笑,連說了幾聲怪不得,那說明,這個人真有可能是漢奸,而且江右良絕對認識。”
方不為又轉過身來,指著木板上的兩個名字:“江右良不知道步少綱,暗探也不知道步少綱,步少綱不可能憑空來救江右良,這其中絕對有一些可能被我們漏掉的這些人物和線索,能把他們串聯到一起。我們的目的,便是通過找出這些結索,將捏著線頭的人物,從黑暗當中拽出來。”
“為什麽不審步少綱,他肯定知道啊?”劉成高摸著後腦杓問道。
方不為直接了當的回了一句:“不能說!”
劉成高當場一噎,高思中和蘇民生卻是臉色一變。
方不為只要一說這三個字,絕對沒好事。
“首先,我們來分析一下,這個人物是怎麽找到的江右良?”
方不為翻出了那四個暗探的口供:“很可惜,沒等審到這些細節,江右良就死了,但並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江右良提過,知道他藏身的地方的,只有他聯系過的幾個暗探。
當時我以為,是這幾個暗探透露出去的。但這四個暗探,已經被刑訊的奄奄一息了,也沒有人承認這一點。更可疑的是,他們竟然只知道江右良藏在子午路一帶,卻不知道具體位置?
那就說明,這個人本來就知道江右良藏在哪。再加上江右良認識他這一點,就可以推斷出,江右良到南京之後,不但聯系過這個人,更是將自己躲藏的地方告訴過他,可想而知兩人之間的關系。”
“這個人能知道封城令,還和江右良關系莫逆,那就只能是特工總部的內部人員了!”蘇民生說道。
“而且他能指使步少綱,很有可能是掌握了步少綱的什麽把柄!”高思中補充道。
方不為沒有說話,卻又拿起特工總部的審查記錄看了一遍,同時心中也在犯疑。
呂開山和田立成都交待過,他們回去之後,是先戒嚴的全部上下,然後才通知的搜捕令。其間絕對沒有一個人外出過。
江右良關乎到賀清南烏紗帽的問題,而呂開山和田立成更是經年的老手,不可能不知道保密。
而且事後,谷司令也下令查過,在那個時間段裡,特工總部的所有電話,並未與外界聯系過!
這個人是怎麽把消息送出去的?
這樣一來,豈不是連內奸案也站不住腳了?
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個人在特工總部的能量絕對不低,有能把消息送出去,而不讓其他人發現的能力。
但這樣一來,就有更大的矛盾出來了。
江右良最後說怪不得的時候,就說明他也認為這個人是漢奸。
有這麽大能量的人,在特工總部職位應該不低,就算不知道上海的全部實情,也能知道一部分。
比如特務處的李無病和劉成高。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等於日本人也知道了,肯定會有大行動。
但日本特高課除了滿上海的搜捕之外,再沒聽說有什麽動作。
方不為一時半會根本想不通。
從特工總部這裡得不到線索,只能從其他地方想辦法。
“谷司令審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審出結果來。想必就連呂開山和田立成,也想不出有沒有這樣的人,更何況是我們?”
方不為敲了敲木板說道:“咱們只能自個想辦法,從現有的信息當中找線索……咱們就從江右良剛回到南京開始……”
“根據現有的線索,我們知道,江右良最早接觸的是麻七和何世榮……”
他在江右良的下面寫了上了麻七和何世榮的名字,然後又轉過身來說道:“江右良先找了麻七,麻七不敢接暗花之後,他無奈之下,才找了何世榮……等懸賞發出去之後,他可能又沒錢了,江右良才找的名單上的這四個暗探……那問題是,找這四個人之前,江右良給麻七和何世榮的金條是從哪來的?”
“田立成說過,知道江右良可能會私吞巨款時,賀清南不但抄了他的家,更是派人將江右良在南京的所有親朋全部監視了起來,所以江右良回南京之後,別說回家拿錢,他連聯系都不敢聯系家人和好友。”
方不為轉過身來,從江右良的名字上劃過一道線,在線的另一頭標注了金條兩個字,又打了個問號。
“這個給江右良黃金的人,應該才是江右良到南京之後,聯系過的第一個人物,這樣也說明,這個人,比其他這些人更讓江右良信任!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最後給江右良傳信,又指使步少綱衝卡的人?”
“金條不是趙金山送的麽?”劉成高問道。
方不為臉色一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看自己自從看了李無病的調查結果之後,連提都沒敢提這一茬麽?
看方不為不說話,劉成高不明所以的看了高思中一眼。
這還是高思中剛剛告訴他的。
問題提出來了,方不為不得不做出解釋。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打算說出全部的實情。
等這些人真正的反應過來以後再說吧,不然高思中不當場和他翻臉才怪。
方不為沉吟了幾秒鍾之後回道:“金條如果是趙金山送的,那江右良很有可能會告訴他要刺殺我的事情……到最後,趙金山就更不可能拿著同一批黃金來送禮了……”
高思中總覺的哪裡不對,但一時半會還沒想明白。
“找不出泄密的人,那我們可以挖一挖這個給江右良送錢的人!我們雖然不知道金條是誰給江右良的,但至少知道,是從和水金行出來的。和水金行勢大,我們沒辦法明查,但完全可以迂回一下!”
方不為說著,又在金條的後面加上了趙金山的名字。
“現在知道趙金山與和水金行有帳務來往,我考慮是不是可以通過他,買通金行內部的管事,查一查近期金行內部的帳本?黃金不是普通貨幣,就算和水金行也不敢一次性兌付太多,也肯定有兌付明細,說不定可以查到江右良這批金條的來歷!”
“你怎麽敢保證,送金條給江右良的人,不是人家早就兌換好,留在手邊急用的?”高思中反問道。
高思中這是在抬杠。
“有這種可能!”方不為呵呵笑道,“但萬一查出點什麽來呢?”
“那還等什麽?”高思中翻了翻眼皮。
“等李科長的調查結果,也在以防萬一!”方不為回道。
查江右良手上的金條來源是一部分原因,方不為更想查的是,和水金行到底和日本人有沒有關系。
所以用趙金山之前,必須先把他的底細給查清了。
“咱們言歸正傳!”方不為敲了敲木板,“假設這兩件事情是同一個人所為,那他就不可能只會在開始和結束的地方出現,這中間的二十多天,他在幹什麽?”
方不為又在江右良和步少綱之間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還有,為什麽江右良會在中間,冒著被特工總部發現的危險,向這四個暗探要錢要武器,而不是繼續向這個人求助?”
“是不是他們在中間發生了什麽衝突,分道揚鑣之後,江右良走投無路之下。才聯系的這幾個暗探?到最後,看江右良難以幸免,這個人才想著要營救?”
眾人都想著其中的可能性。
“這只是我的猜測!”方不為又說道,“各位可以設想一下,除了給江右良送錢,最後再給江右良通風報信以及讓步少綱救他之外,這個人還會為江右良做什麽?這個人做的越多,那他留下的痕跡就越多,只要我們能找出這些痕跡,離找出他的真實身份,也就不遠了……”
葉興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的樣子,方不為直接喝道:“有話就說!”
“組長,江右良身上掛的那些手雷,會不會就是這個人提供的?”葉興中問道,“手雷不像槍支,在南京,管控的不是一般的嚴,像這幾個暗探只是普通商人的身份,應該搞不到這些東西才對?”
方不為猛的一震,飛速的翻開了幾個暗探的口供。
暗探的口供當中,隻說是給江右良提供了錢財和武器,到底是什麽武器,卻一個字都沒提?
葉興中考慮的不是沒道理,以這幾個暗探的身份,還真不好搞到手雷這樣的軍火。
手雷會不會就是這個幕後人物提供給江右良的?
方不為一直想著,江右良的武器都是從暗探這裡得到的,卻沒有深究這其中的疑點。
集思廣義,果然還是有用的。
“還有呢?”方不為直接衝葉興中豎了個大拇指。
“看上面的字母,這手雷應該和咱們用來嚇唬特工總部的一樣,也是德產的!”葉興中又回道,“這種香瓜雷,因為威力小,不好帶,所以軍中留存的少,一般發下來之後,都會被軍需官換成其他東西……”
“德產?”方不為悚然一驚。
從付高昌那裡繳獲的手雷又矮又胖,但江右良用的又細又長,所以方不為才沒有聯系到一塊。
這個狗日的,為什麽早點不說?
方不為心裡暗罵一句。
“你去,立既提審付高昌,問一下他,這種手雷在什麽地方可以買的到?”方不為黑著臉,指著葉興中說道。
付高昌不但販煙土,還偶爾販軍火。而且大部分都是德式軍械,就是拿煙土從軍隊那裡換來的。所以他對這東西的出處應該很清楚。
葉興中脖子一縮,一小溜煙的跑了出去。
“再有沒有?”方不為又環視了一圈。
“組長!”邢明生報告了一聲。
“說!”
“那個地道,就是當天江右良從城牆裡面鑽到湖裡的那一條,如果隻憑江右良一個人,估計用的時間不會短。但看茬口,差異並不是太大,有沒有可能有別人幫他一起挖的?”
方不為心中一動。
他想到了當天,讓邢明生去查這處宅子的底細的情況。
邢明生回來匯報說, 宅子是一家貨運公司用來儲貨的,當時公司的大管事稱,根本不知道管倉庫的人將宅子租了出去。
管宅子的小管事外出公乾,正好不在,自己沒在意,這事就沒了下文。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貓膩?
“高科長,此事還要麻煩你,派人查一查這處宅子和這家公司!”方不為對高思中說道。
“現在知道老子有用了?”高思中一聲冷哼。但他並沒有怠慢,讓邢明生去找偵查股的隊長了。
方不為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自大,想著開個案情分析會,找一下靈感。
靈感還沒來,線索卻找出了一大堆。
一人技窮,二人技長!
這麽大的案子,僅憑自己,也不可能發現所有的疑點,記住所有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