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又陷入寂靜。
戴道晉心神沉寂,默默思索獨孤的劍道,汲取著養分,將適合自己的東西,化為己用。
獨孤的劍道理論立意之高,可以說為天下首屈一指,他的劍道傳承在戴道晉看來,後期神雕俠所獲得的重劍術,相對於獨孤的劍道思想,太過淺薄。
劍握在手,非操於手,而操於心;手中有劍,心必有劍,心失劍失;意志在劍,心意專一,身手一致;眼中無劍法,唯有劍識敵,無法即有法。
戴道晉這半個月來,並未精研石壁上的武功,而是一直在體悟獨孤的劍道,以他的劍道映照自己的劍道。
戴道晉越是琢磨,越是覺得有意思,發現武學到了一定高度,便成了哲學。
獨孤的五重劍道境界,對於此時的戴道晉來說,理解前面四重,倒是無甚困難,但對於最後一重的“無劍無招”,卻是無法達成。
獨孤年過四十,無敵天下,此時的他感受到的是居於頂峰的寂寞,沒有外力的促成,他的人生幾乎達到了盡頭,所有的欲求,皆消失不見。
四十不惑,無敵天下,若是還存著欲望訴求,便是貪欲妄求,這是獨孤的人生哲學,也是他的劍道,逐漸趨於無欲無求之時,便是他放下手中之劍,劍藏於心之時。
是為: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無劍無招,乃是獨孤的劍道之巔,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與萬種招式裡尋破綻,在千般武藝中覽漏洞。以無招破有招,有我之境重招式,無我之境重運用。
這個境界,戴道晉達不到,最起碼此時的他達不到,他不停的輪回轉世,如何能做到無欲無求,所以這條路不是他的路。
雖然戴道晉達不到,但卻對獨孤抱有期待,無我無形,無我無心,無我無招,無我無敵,不知到了別的世界,到了那煌煌大世界,獨孤的劍道會迸發出怎樣徇爛奪目的光彩,照耀世間。
戴道晉拭目以待。
雖然戴道晉於劍道之路上,暫時達不到“無劍無招”的境界,但不代表他不能理會這些武學思想,汲取這些武學思想,充實己身,以求將來足夠的積累,得以突破自身,打破武學瓶頸。
……
“先生,到了。”馬車外,車夫的聲音傳來,隨後,馬車漸漸停住。
戴道晉睜開眼睛,黃蓉早已等不及,爬出了馬車,跳下車去。
撈起長劍,戴道晉伸手推開布簾,下了馬車。
戴道晉抬頭看去,一座土城出現在前方,城門裡人來人往,土城的城牆上,“土梁”二字映入眼中。
戴道晉道:“蓉兒,我們今日先在這裡休整一天,明日我們在啟程趕路。”
隨後,又扭頭對車夫道:“這是銀錢,這一路麻煩了。”說完,從懷中掏出一些銀錢。
車夫見了,臉露笑容的接過,作揖感謝。
戴道晉和黃蓉,往土城內走去,他們這一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從新換一輛馬車,非是其他原因,只是前往中原,再去桃花島的路途遙遠,這些車夫也不想離家太遠,所以戴道晉只能每到一個地方,換一家當地的馬車。
土梁城是西北茫茫大地上的一個土城,人口不少,算是個附近較大的城鎮。
戴道晉和黃蓉走進城中,城裡人來人往,頗為熱鬧,主道兩旁,攤販直接席地而擺。
兩人在街上走著,問了路人,
便要直奔客棧。“讓開,讓開,都他麽別攔路。”一聲頗為暴戾的吼叫在身後響起。
頓時街道上雞飛狗跳,路人急忙躲避。
戴道晉扭頭看去,只見身後一駕馬車在街道上疾馳,一個壯漢在車架上不停的揮舞著鞭子,絲毫不顧這街上的行人。
戴道晉伸手拉過黃蓉,讓道一邊。
馬車從戴道晉身前跑過,他看見這壯漢嘴角溢血,身上也到處有血痕,明顯是受了重傷。
突然,似是因為馬車顛簸,馬車內一個人一頭栽出,身子歪倒,頭朝前,就要栽下馬車,那壯漢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那人,又塞回了馬車裡。
旁邊傳來低聲驚呼,這一幕街上不少人看到,那栽出馬車的人,臉色慘白,身體僵硬,而且頭上幾個窟窿,有些紅的白的一起流出來,甚是駭人。
黃蓉也是嚇得連忙轉身。
戴道晉看的清楚,眉頭卻是一皺,望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若有所思。
旁邊的路人低聲交談,“那不是穆家的三爺嗎?怎麽死的如此淒慘。”
另一人嘿道:“聽說穆三爺前幾天帶人去找玄都谷的麻煩,沒成想卻死了。”
又有一人湊過去,扭頭看了看,低聲說道:“活該,他們這些惡人狗咬狗,死了也是活該。”語氣中既是畏懼又是憤恨,還有一絲快意。
“噓,小點聲,你不想活了。”
戴道晉聽了周圍路人的低聲談論,想著剛剛那馬車上的人的死狀,心中不由想到了一些事情。
搖了搖頭,和黃蓉一同往客棧走去。
客棧名字很常見,福安客棧,戴道晉和黃蓉走了進去,發現頗為乾淨。
夥計走上來,彎腰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黃蓉出聲道:“你們這裡有什麽好吃的啊?有沒有中原的吃食?”這段時間,西北的這些糙糧,吃的黃蓉甚是難受,有些想念中原江南的精致美食。
夥計見二人氣度不凡,男子又腰懸長劍, 有些為難道:“姑娘,店裡的廚子,只會做本地的吃食,他也不會做中原的,這個……”
戴道晉擺了擺手,給夥計解了圍,“去開兩間上房,再準備幾個拿手的小菜,一壺酒,送到房裡來。”
夥計松了口氣,忙笑著道:“客官樓上請,我這就帶你先進房間休息。”
夥計帶著二人到了樓上,安排好了房間,又道:“兩位稍等,酒菜馬上就來。”
店家速度很快,沒多久,四個菜端了上來,頗有當地粗獷的特色,盤大量足,一壺酒。
戴道晉叫住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這玄都谷是什麽地方?’”
小二聽了臉色微變,轉身將房門關了起來,對戴道晉和黃蓉道:“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戴道晉兩人搖頭。
小二低聲道:“這玄都谷,是裡土梁城五十裡外的一處山谷,原本不叫玄都谷,那就是一個地勢頗險的山谷,前些年,被強人佔了,改名叫玄都谷,這玄都谷可不是善茬,和土梁城的穆家鬥的可凶了。”
戴道晉眼神一閃,笑著道:“小二哥可知,那佔了山谷的強人是幾人?是男是女?”
小二道:“是幾人俺不知道,不過聽說那領頭的一男一女很是厲害,連穆三爺都不是對手。”
隨後又不好意思笑了笑,撓了撓頭,”這些也是俺聽食客們說來的,具體真假不知道。”
戴道晉笑著道:“多謝小二哥了。”
小二忙擺手道客氣,隨後轉身出去了。
戴道晉抿了口酒,低聲道:“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