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伸手抓了抓馬文肚子上的肉,發現又大了一圈。
“能不胖嗎?頓頓吃肉,一個人頂十個人的飯量。”聽到楊晨的話,郭志遠幽幽地說道。
他掌管著隊伍的錢糧,如今人數多了,按照之前頓頓吃肉,一天兩頓管飽的吃法,每天光吃喝就不少銀子。
眼睜睜地瞅著花錢如流水,正打算是不是再派人去光州城取些錢來。
楊晨瞅著眼前的這些生面孔,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
除了楊晨之前帶的老兵聽到口號後迅速站好,其余這幾天剛加進來的眾人完全不明白向右看齊的意思。
聰明點的立馬跟在後面,腦袋看向右邊,有模有樣的站著;稍微不開竅的便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馬文,讓他們站好!”
“是,掌盤!”
馬文作為排頭,從隊伍中往前邁了兩步,對著楊晨拱了拱手大聲喊道。然後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住那些不知所措的家夥依次往後排。
只不過·····
他怎麽又先邁的右腳·····
之前楊晨教過他們,點到他們姓名,或者是出列的時候,需要往前邁兩步,先左腳後右腳,然後拱手。
敬禮就算了,有點太驚世駭俗,等以後有機會的時候再說吧。
哎,任重道遠啊·····
等到眾人都站好後,楊晨掃了一眼,發現少了兩個熟面孔,心情有些沉重。
“戰死的那兩個弟兄還有家人沒有?有的話一家三十兩銀子,能照顧就一直照顧著。不只是他們,以後凡是戰死的弟兄,他們的家人,老子都替他們照顧了。”
前一句楊晨是對著郭志遠說的,後一句則是衝著眾人吼出來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是在老子這裡,一天兩頓飯,管飽!而且每天最少吃一頓肉!”
“謝謝掌盤!”
新加入的這兩天已經明白楊晨說的都是實話,但是聽到楊晨的親口保證,心裡更加放心,紛紛歡呼道。
唯有馬文面露不屑,一天吃一頓肉哪夠?一群沒見識的家夥,最少也得兩頓!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就是一定要遵守老子的紀律,更要努力訓練。作奸犯科者,斬!臨陣脫逃者,斬!不聽指揮者,斬!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
楊晨最後的聲音是吼出來的,胸腔有些憋,揮揮手讓馬文帶著他們訓練,把郭志遠叫了進來。
“望之兄,這幾日其他人可有什麽異常?”
楊晨問的晦澀,但是郭志遠豈能不明白。
“倒沒什麽大事,就是你陷入昏迷的那天,花秀才和飛天虎兩人好像是吵了一架,撕破了臉。”
“哦?為何?”
“我聽說,好像是花秀才把獨狼的殘余全都獨吞了,而飛天虎則想要收攏這幫人。花秀才吃在嘴裡的肉豈肯吐出來,兩人因為這件事鬧的不可開交。”
“掌盤,在下慚愧,當時在你昏迷後也曾帶人前往,卻晚了花秀才一步,沒能把獨狼的部隊收攏,否則咱們的勢力定能更上一層樓。”
楊晨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望之兄,獨狼的手下都是一群殺人犯,品行不正,這樣的人要之何用。反倒是飛天虎如今勢力大損,花秀才卻實力大增,這下有好戲看了。”
說罷兩人對望一眼,會心的笑了笑。
“對了,行健兄,
這兩日一直有人來找你,行蹤神神秘秘的,聽說你仍在昏迷中便直接走了,今日還沒來。” 正說著,只聽得門口響起一陣聲音:
“掌盤,有人要見你。”
“哦?讓他進來吧。”
話音落下,只見一個身著灰衣的小廝推門走了進來,還沒等說話徑直接跪下,低著頭不敢看楊晨:“小的拜見大王,我家主人等候大人多日,還望大人移步城外一見。”
“你家主人是誰?“
那小廝並不答話,只是一個勁的重複:“我家主人身份特殊,請大王移步城外一見,到時自然知曉。
楊晨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帶著馬文跟著小廝出了城。
在城外的小樹林裡,楊晨見到了那個小廝口中的主人——方洲子。
“楊掌盤,鄙人方洲子,親眼目睹楊掌盤那日大發神威,不知楊掌盤可否想過棄暗投明?鄙人不才,但是卻願意再知州面前保舉楊掌盤。“
看來這人是來當說客的,還叫什麽方洲子?楊晨頓了兩秒,仔細的打量了幾眼面前這個尖嘴猴腮的家夥,拱起袖子,對著方洲子:
“久仰,久仰·····”
方洲子有些困惑,不知楊晨這個久仰何來。
兩人密謀很久,談到最後就差勾肩搭背,分別時方洲子還依依不舍的拉著楊晨的衣袖:
“楊掌盤,你我二人相見如故,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楊晨則趁勢塞了個包裹在對方手裡······
······
那一仗,明軍雖然退了,卻並不意味著輸了。城門外的屍首遍野,且大部分都是農民軍的屍體,而明軍留下的屍身不超三十具。
可怕的傷亡比例!
明軍在千總的指揮下雖然暫時退去,卻在楊晨昏迷時又圍了兩天,嘗試著攻了幾次城,因為沒什麽效果,這才在昨天徹底退去,不知去何處打秋風了。
當兵不能騎馬提劍戰死沙場,反而將槍尖對準了手無寸鐵的百姓,內戰內行,也算是中國的傳統文化了。
城外的敵人雖已退去,可城內的氣氛總是讓人感覺很壓抑。飛天虎也不召集頭目商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飄搖。
暗流湧動!
·······
小寒天算是冬天裡最難熬的日子了,城牆下那一片連綿的草棚裡,每天天不亮便有人被抬走。
夜間睡著睡著就沒了呼吸,天還不亮屍首已經冰涼。
每當士兵抬著發僵的屍體離開時,總有那麽一些眼睛偷偷地打量著士兵去的方向。
城東外雜草叢生,地面上覆蓋著未消融的積雪。原本豎立在風中,提醒著來往行人歇息的茶鋪,早已荒涼沒了人氣。
周圍雪地裡一塊塊裸露的土壤,倒是有些突兀。
每天半夜,像這樣的土地,都會增加不少。來人隨隨便便的挖個坑,把屍體往裡一埋,嘴裡罵罵咧咧的扛著鋤頭就走。
如果碰巧遇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連坑也懶得挖了。
不遠處就是城牆,不知夜裡幾時開始,下面支起了一口鐵鍋,底下燒著撿來的柴火。熊熊烈火燒的人們的臉頰發燙;燒的眼睛通紅。
裡面大塊大塊的肉隨著熱水上下翻飛,圍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綠著眼睛望眼欲穿。黑著夜,誰也認不出。
有人耐不住性子,趁著周圍人不注意,急火火的把手往裡一伸,抓起一塊就往嘴裡送。被滾燙的熱水燙的嗷嗷叫也不停手。
“香,真香。”
圍在周圍的人見狀一蜂窩的往前擠,開始搶了起來。
一個人嚼著嚼著,好像是被什麽堅硬的東西咯了一下,猛地往外一吐。手掌心裡白花花的碎肉裡混著一個木頭製的小鈴鐺。
有些熟悉,好像是他兒子以前戴的,用繩子拴在手上,今早剛剛被人抬走。
隨意的將鈴鐺扔到一邊,眨巴眨巴眼,將剛吐出的肉又咽了回去。吃完又伸手撈了一塊,大口的吃著。
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樂,只是好像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
“讓讓,讓讓。”
黑暗中走來了幾個人影,如同鬼魅,手裡抬著黑乎乎的一團,血淋淋的雙手擦在雪上,染的妖豔。
“新鮮的馬肉,又來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