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狄雖然不答話,但是楊晨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雙手背在後面,搖頭晃腦的走了過來,圍著馬天狄繞了兩圈,嘴裡嘖嘖稱奇。
不知怎麽,馬天狄聽到聲響,心裡對這個半大的小子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輕微的往後磨蹭了兩步。
“你幹什麽,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喊人了?”
馬天狄把兩手交叉放在胸前,表情有些恐慌。
楊晨努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別害怕,咱倆談談。”
一聽說是要和自己談談,馬天狄那戒備的心裡這才稍微放下些許,卻仍然不敢大意。
他仍然記得自己剛睜開眼時,那個老郎中竟然撲在自己身上哭的撕心裂肺,仿佛醒過來的是他的父母一般,把鼻涕都擦到他的衣服上。
要不是那郎中的年紀有些大了,否則這一幕如果被人看去,絕對會認為是親生的。
“談什麽?我覺著咱倆沒有什麽好談的。”
見楊晨不停地往自己身邊湊,馬天狄躲無可躲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由於用力有些猛,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也是,一個大病還未愈的人,剛醒就要他受這般顛簸,也是難為了他。
楊晨也俯下身子,語氣盡量和藹一些:“天狄啊,你看。反正你哥都不要你了,你乾脆投奔我算了。”
聽楊晨又在那瞎扯,馬天狄乾脆閉眼不理。那可是自己的親哥,豈有不救自己的道理?
楊晨見他不理會自己,心裡也不氣,神神叨叨的在那掐起手指,嘴裡念念有詞。
聽到聲音,馬天狄的右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卻見楊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掛在嘴角。慌忙閉上眼,打定主意不再理會。
楊晨算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頓時又是一聲慘叫:“啊。”
馬天狄痛恨無比的睜開眼睛,從心裡把楊晨的祖宗問候了千千萬萬遍。剛才楊晨那一巴掌,雖說是拍在了大腿上,卻因為自己不注意,牽扯到了傷口。
隻感覺自己的傷口現在似乎又有鮮血滲出。
“施主,老衲觀你今日有血光之災啊。”
什麽意思?聽到楊晨嘴裡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麽一句,馬天狄有些納悶,突然就像是被什麽嚇到一般,雙眼睜的渾圓,對著面前這個似笑非笑的家夥嘶聲吼道:
“你幹什麽?你別亂來!你要是敢殺了我,我哥哥就會讓你們所有人給我陪葬!”
馬天狄已經有些瘋狂,任誰在死亡面前都很難做到靜下心來去思考問題。
楊晨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慢慢地給他傳輸一種理念,他哥哥已經打算放棄他了,好讓他心裡產生極度的絕望之情。
人在絕望的情境下會做出什麽事,誰也不知道。
現在寨子裡人心有些不穩,一股戰即死的悲涼氛圍從人們的頭頂騰空。由無數的細小灰繩纏繞在了一起,在寨子的上空凝聚成一團烏雲。
他們除了死守還是死守,好在糧食比較多,不怕對方耗著他們。而且手裡還有人質作為威脅,想來境況也不至於太差。
而馬天成那邊情況有些棘手,明明可以攻下寨子,然後把他們的珠寶女人都哄搶而空。
可是現在就是因為對方拿自己的弟弟相威脅,他們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手下的士兵此時對這個二爺的不滿達到了極致,
為了救這個二爺,他們一路而來已經折了不少的人手,裡面不乏兄死弟存,弟傷兄亡的情況。
而且他們平日裡吃住都在一起,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一股復仇的情緒從士兵的胸膛炸響,若不是礙於馬大爺平日的恩情,說什麽也要嗷嚎著報仇了。
馬天成豈能不知道手下士兵所想,可是人就有私心,那些士兵的性命,怎能及他弟弟一人?
想辦法把他弟弟救出來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想打又不敢打,想談卻又不甘心。無奈只能是讓大軍後退兩裡地,安營扎寨。同時往寨子的南側和東側也派些人手,防止對手逃脫。
兩方人馬足足對峙了兩日。一旦說馬天成揮軍攻寨,楊晨立刻命人把馬天狄推上寨門,作勢要斬他。無奈也只能退兵。
當晚馬天成趁夜率軍偷寨,卻被早有防備的楊晨早早埋伏好人手,等到對方的士兵快到寨門時亂箭一陣猛射,折了不少人手含恨而去。
第二天馬天成有又提出和談,說楊晨只要把他弟弟放了,他們就退兵。
卻被楊晨直接拒絕了,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的,但是可以保證人質的安全,這是楊晨的底線。
聽到楊晨的條件,馬天成氣了個半死,要是救不回自己的兄弟,那自己這次率領大軍,耗費無數的錢糧,還折了這麽多人手。
合著權當來踏了踏青?
兩方人馬又僵持了十余天,,最終馬天成因為糧食快要用盡,無奈只能是失含恨退走。
走之前撂了幾句狠話,無非是一定要保護好他弟弟的安危,否則定要他們水東寨血流成河雲雲······
楊晨故意把馬天狄推到寨門前,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哥哥率大軍棄他而去。
馬天成打馬走在最後,糾結了許久,最終一直麽有回頭,因為他怕回頭看到弟弟那張失望的面孔,他怕一回頭就看到死去的爹娘。
馬天狄的雙眼有些發直,想要說些什麽卻如鯁在喉,發不出任何聲響。喉結努力的動了動,嘴巴微喘。
絢爛的晚霞映的雲彩火燒火燎的燃了起來,紅了半邊天。水面上的景象紅藍交匯,邊界分明。
馬天成沒了來時的意氣風發,這次作戰可以說算得上是他這輩子最憋屈的一次,四十多歲的年紀,從昨夜做出撤軍的決定時,一晚未曾合眼。
兩邊的鬢角,似乎一夜之間全白。他又想起了那個風雪交加的晚上,他娘受傷去世前對他說的話:
“天成,你弟弟以後就得交給你照顧了,保護好他。”
船上載著無數的傷號,哀嚎聲遍野,其余眾人那麻木的表情,也都映在馬天成的心裡。
他立在船頭,而立之歲卻要遭受這般無奈。恍惚中他好像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