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士的身形也有些搖晃,再加上宿醉後的酒意,一時間竟立不住腳,傾傾欲倒。此時,楊晨一馬當先,如果不算前面那個身穿白袍的身影的話。
已然衝進了軍營之中,馬匹巨大的慣性徑直將帳篷衝倒。無數的馬匹緊隨其後,一擁而至,衝倒無數的帳篷。
已經有醒了的士兵慌亂中拿起武器想要反抗,意識仍在模糊中,只見無數的槍尖在自己的面前圍成點點槍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眼睛直瞅著那槍尖不停地打著轉,頭腦更是有些發暈,晃悠了一會,竟自己倒了下去。
騎兵將障礙衝倒後,立刻打馬圍著營地打起了轉,揚起陣陣塵土。
步兵已經衝了過來,和官兵短刀相接,廝殺起來。不時地有士兵踉蹌著從帳篷裡往外衝,提著刀反被一槍刺死。
仍有些昏睡不醒的漢子,任憑外界風吹雨打,我隻獨臥高鼾。
這不是戰鬥,而是一場不對等的屠殺。大地的顏色逐漸變得猩紅,混合著昨夜仍未散去的酒氣在空中逐漸發酵。
楊晨一面大喊著:“放下武器,投降不殺。”一面派大軍攻城,把四個城門全都包圍起來,不放跑一人,爭取一鼓作氣拿下光州。
·······
焦亞光是被人抬著來的,昨天晚上和那些老爺大人的喝酒,拍著胸脯答應一定會剿滅這夥賊人。眾人聽後大喜,最終把他灌了個爛醉。
醉醺醺地抬回到早就準備好的客房裡,裡面還有兩個未經世事身材修長的處子早早地等著焦亞光。
半夜酒醒後,焦亞光隻感覺胸口一陣翻滾,“哇”的一口汙穢吐出,這才感覺比之前好受不少。
感覺到身邊那柔弱的軀體,色心大起,撲了上去。雖說折騰了沒有一刻鍾就睡了,可是畢竟是來了五次,很滿意自己的表現,剛一閉眼就呼呼睡了過去。
這天色還未亮,急促的敲門聲猛地響起。“咚咚咚!”很是急切。
焦亞光昨夜操勞過度,再加上酒意,完全陷入深沉睡眠中,根本聽不見。
來者不管不顧,把房門一腳踹開,喊了數聲發現仍是不醒,隨手給他穿了件衣袍,從床上拖起焦亞光就走。
大概是被顛簸的又有些頭暈,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袋焦亞光有些茫然的醒來:“嗯?怎麽回事?”
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這是在大街上,身邊圍了一圈人,不由得大怒:“把老子放下,誰讓你們這麽乾的?”
背著焦亞光的仆人慌忙把他放了下來,走在前面的王善人等士紳就像是見到了菩薩一般,聲音裡都帶著哭腔:
“焦大人,救命啊,楊晨那廝來攻城了,救命啊。”
見這些人都如此惶恐,焦亞光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怕什麽?本指揮使手握五千大軍,楊晨那賊子若是敢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隨著身體一震抖動,隻感覺褲襠之中有些涼意。這些家夥竟然隻給自己套了個外袍,裡面什麽都沒有穿。
王善人、劉進士、黃老爺等士紳面露苦澀,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直接和他說:你的手下一點用都沒有,已經全都投降了。還是怎麽說?
此時,喊殺聲清晰地傳到了焦亞光的耳朵裡,放眼望去,只見城牆之上竟然不知道何時多出了許多身披紅袍的士兵,看起來甚是醒目。
而那些守城的官兵則大都望風而降,跪倒在地,兵器也被他們扔在一邊,絲毫不敢反抗。
“這?這?”焦亞光懵了,自己的五千大軍呢?扭頭瞅了瞅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幾個護衛,此時也已經不爭氣的跑了。
原地就剩下了他自己和那群老爺們。
“大人。”那些士紳全都哭了,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又是一聲巨響,城門被撞開了。與其說是被撞開的不如說是被在城裡的那些流民和百姓主動打開的。
王善人看的真切,其中一個面孔熟悉的很,他前些日子還親手給他盛過粥。為什麽會這樣?王善人死活都想不通。
光州不到一個時辰便被攻了下來,楊晨進城的時候,不少百姓都站在道路的兩側歡呼,絲毫不害怕。
迎面跪了幾十個身影,領頭者一頭白發。聽到“嘚嘚”的馬蹄聲,這才抬起頭,想要看清馬上的身影到底長成什麽模樣。
為何自己手下的士兵一聽說是楊掌盤就紛紛倒戈投降,他也想不明白。
可惜那馬匹站的太過靠前,抬起頭只能是望見那碩大的馬頭擋住了視線。努力的想要挺直上身,被感覺自己的後背就像是有一個萬斤重的石頭壓著似的,抬不起來:
“本官劉善誠。”
馬上的身影沒有說話,因為楊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想起了第一次見方洲子的時候,那時候的他還很是張狂,如同一把出鞘的劍不知道收去鋒芒。
第一句話也是這樣:“本官方洲子。”
那時候那個身影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明珠,明明知道自己身在敵營,依舊是毫不害怕。
搖了搖頭,把這一切拋之腦後,正視起了面前的這個人。
劉善誠等人正有些困惑,這個傳說中的銀槍蠟頭楊掌盤見了他們也不說話,只是直直地坐在馬上,不明白到底是何意圖。
就在困惑時,只聽得馬上之人終於開口,只不過不是朝著他們說的,是對著身後的士兵說的:
“全都押下去,分開審訊。壞事做得多的處死,一般情節的就饒他一命。”
“是。”身後的士兵欣然許諾。
但是聽在跪在地上的這些人的耳朵裡,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沒等審訊就炸了個半死。柳福輝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身邊眼尖的士兵忙按住胳膊,生怕有什麽不軌的舉動。
“本官柳福輝,師從當朝兵部左侍郎范景文,叛賊楊晨你若是敢動本官一根汗毛,小心吾師不饒你。”
柳福輝披頭散發,兩眼如同吃人的老虎一般散發著幽光。
他何曾受過如此侮辱,士可殺不可辱!
“哦?你的老師是范景文?”
聽到他的老師竟然是范景文,楊晨確實有些驚訝。范景文范大人雖說也是東林黨,在史書上卻是一直以正面的形象存在的。
如今見到他的學生,也算是神交已久。
“正是。”柳福輝傲氣的說道,不可一世的神色頓時又重回臉上。“把本官放開。”柳福輝扭過頭去惡狠狠地說道。
身後的士兵以為這人是掌盤之故,所以也不敢為難,趁勢松開了手。
柳福輝掙脫了士兵的束縛,活動了活動手腕。眾人眼熱不止,有個好老師就是厲害啊,雖然羨慕卻不敢發聲。
焦亞光見有門,也趕忙求起情來,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不嫌髒趴在楊晨的腳邊:
“楊掌盤,在下的姐夫正是這河南都指揮使,若是楊掌盤能饒恕在下,以後小的隨您差遣。”
楊晨聽後也不言語,只是默然的點了點頭。眾人見此,紛紛搜腸刮肚的想起了自己是否有當大官的親戚或是師門。
以前未曾覺得,今日竟從未有過怨恨自己的親戚為何如此的不爭氣。
這些沒什麽關系的眾人只能是眼巴巴地瞅著柳福輝,希望他能在楊晨面前幫自己求求情。柳福輝瞅著昔日同袍的目光,絲毫不理,哪怕有些昨晚剛在一起喝過酒。
見柳福輝不理會自己,眾人心裡很是氣憤。原本大家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憑什麽就因為你有個好老師就能上天堂?
這種嫉妒之心對他們造成的傷害,遠比楊晨口中宣判出他們的死刑要來的強烈的多。王善人更是不管不顧衝著他破口大罵起來:
“好你個柳福輝,既然你無情,別怪我無義了。”
說完轉頭對著楊晨說道:“楊掌盤,我要舉報這個柳福輝,我自己清楚自個是要下地獄的,也不求您饒恕自個。只求楊掌盤您能做到公平就好, 不要讓這等小人猖狂下去。”
聽到王善人的話,柳福輝急了,伸出雙手死死地掐住這人的脖子,竟是要下死手。這人平日裡和自己沒少乾過壞事,自己的那點事他知道不少。
若是讓這廝說出來,自己以後如何繼續做自己那剛正不阿的形象?
見這柳福輝竟然要掐死自己,王善人也不甘示弱,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臨死前拉著一個墊背的也算是不虧。
竟也伸出雙手掐住了柳福輝的脖子,兩人僵持半天,最終沒了力氣,雙雙撒了手。
眼瞅著笑話鬧得差不多的楊晨,這才清了清嗓子,扭頭對著身後的士兵說道:
“把這些人都拉下去,重點盤問柳福輝和焦亞光兩人到底做過什麽壞事。對於這種師從名門的人來說,更是要嚴格要求自個,犯了錯誤更是要加倍處罰。”
聽到楊晨這麽說,身後的士兵不由得笑出聲來,拱了拱手。把傻了眼的柳福輝等人押下去了。
見楊晨竟要處罰柳福輝和焦亞光,其余被押下去的眾人眼中竟露出一絲不一樣的神色,眼神有些渾濁。
刹那間竟然有些感激楊晨,長這麽大,第一次對平等這個概念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