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楊晨讓夥夫宰了十隻前兩天剛買回來的母羊,摻雜著大鍋菜,請全寨的人一起吃了頓大餐。
暴風雨來的猛,去的也猛。下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從然而止,豆大成線的雨滴變得淅淅瀝瀝,最終不見。
外面雖是這副光景,屋裡卻又是一番光景。
熱騰騰的飯餐從大鍋裡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眾人忙碌的身影穿插其中,竟比過年還要熱鬧三分。
幾名夥夫忙不過來,李暉的婦人就主動帶了十幾個軍中士卒的女眷,一起幫忙,打著下手。
一道道菜從夥房送往各個堆滿人的屋子,隔著老遠就能聽到呼兒喚女聲。
有的漢子甚至偷偷地拿出家裡釀了十余年的酒,原本打算等孩子娶妻生子時再拿出來喝的。但是望著屋子裡堆了慢慢的糧食,一個衝動就拿出兩壇。
招呼著眾人輪流抿上兩口。
菜過五味,張老漢站在楊晨面前,臉上的泥濘還沒有洗去,表情仍有些慍色:
“掌盤,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把祖屋裡供奉著的吃食給吃了。這可是對老祖宗的大不敬啊。”
張老漢說到此時,語氣都有些顫,雖說這祖屋裡供奉著的靈牌不是他家祖先,但是這種可恥的行為卻是根本不能接受。
楊晨連連寬慰,卻絲毫不見張老漢消火。
反正也差不多吃飽了,招呼了一聲眾人,帶了幾個親兵和張老漢徑直往祖屋走去。
馬文馬武一直坐在楊晨附近吃飯,聽到張老漢來找掌盤,馬武早就支棱著耳朵聽著。見見楊晨要去案發現場探查,忙一抹嘴:
“掌盤,俺吃飽了,俺也和你去。”說完一拽旁邊正拿著個骨頭啃得馬文,讓他跟著走。
楊晨不疑有他,點點頭,走了出去。可馬文剛剛吃了個五分飽,桌上還有這麽多菜,哪管得了那麽多,哼哼兩聲就是不起身。
馬武見楊晨的身影已經走遠,融進了黑夜裡。來不及再管馬文,忙追上去,心裡暗恨不已。怎麽攤上這麽一個哥哥······
等到馬武走到祖屋的時候,楊晨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正站在後窗那個破了的洞前。
見馬武進來,楊晨和張老漢等人都不動神色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將頭扭了回去,細細的查看起那個破了的大洞。
“壞了。”馬武心裡咯噔一聲,保不準是被發現了什麽。當時覺著沒啥,如今再看,發現這洞竟如此之大。
到底是何人,翻到這祖屋裡需要破開如此大的一個口子,把整個水東寨的眾人拎一個遍,結果不言而喻。
想到這裡,馬武的後背上已經滲出冷汗,再抬頭看看站在那後窗前不言一語的掌盤和仍然有些怒意的張老漢,心裡突然就沒了根底,惶惶起來。
聲音有些沉默,桌子上擺著幾盞跳動著的燈芯,往外散發著暖意。影子被拉的很長,馬武不敢回頭,總有一種被人識破了的感覺。
踟躕半響,往前走了幾步,出聲打破了這靜謐的氛圍。
“這洞有些大啊······”
馬武俯下身,就像是剛剛發現一樣,語氣有些懷疑。
“是啊,這洞這麽大,肯定不是一個人乾的,最少得兩個人一塊進來。”楊晨沒有抬頭,沒人知道他想的什麽。
聽在馬武的耳朵裡,這無疑於驚天一雷,在他心裡炸開。臉色兀的變了變,幸好沒人注意,平複了下有些驚慌的心情,再次說道:
“也說不準,
有可能是一個人。” “哦?你知道?”
楊晨抬起頭,緊緊地盯著馬武的表情。
“我,我怎麽知道,我就是感覺這個洞有點大,一般人進來的話根本不需要這麽大。”馬武心臟“咚咚咚”的跳動著,臉色不知道是不是又紅了起來,借著昏黑的光線倒也不算明顯。
自知已經失言,和楊晨對視了兩秒,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頭扭到一邊,不敢再看楊晨那犀利的眼神。
“也是,這洞這麽大,難不成是?”楊晨自言自語著,和張老漢對視了兩眼,點點頭,心中有了計較。
聽到掌盤的話,馬武心裡一陣松氣。連著默念數聲阿彌陀佛,對不住了哥哥,反正你皮糙肉厚不怕打,挨上幾棍也權當掉掉一身的膘。
“來人,把馬文叫來。”楊晨一聲令下,正吃肉吃的正歡的馬文,就被帶了過來。手裡還抓著塊骨頭一路猛啃,滿腮的油花。
“啥事啊掌盤,您抓緊說,說完俺還得回去吃肉呢。”
馬文一走進祖屋,大大咧咧的絲毫沒有注意到沉默的氣氛,和來自馬武那不斷示意的眼神。天大地大,肉最大。
“今天燉的羊肉好吃嗎?”
楊晨笑眯眯地問道,甚至還走到馬文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看不出有興師問罪的跡象。
“嗯嗯嗯,燉的又香又爛,還熱乎。”馬文邊用牙從骨頭上費力地撕著羊筋,邊從牙縫裡往外擠著字。
“要不要我一會讓後廚給你留點肉?晚上給送到你房間去?”
聽到楊晨的話,馬文頓時感動的不得了,肉也顧不得吃了,一陣猛地點頭:“謝謝掌盤, 您對俺太好了,自從俺離開爹娘以後,就沒人對俺這麽好了。”
馬文說的眼裡泛起淚花,把啃得只剩一點羊筋的骨頭隨手一扔,騰出手來就要抹眼淚。
看得楊晨心裡一陣抽搐,自己如此欺負老實人好嗎······
伸出手豪不嫌棄的幫馬文擦了擦眼角那想要滴下的淚珠,深沉的說道:“以後想吃肉和掌盤說,掌盤讓人給你做,別翻窗戶進來,多危險啊,那肉涼了也不好吃了吧。”
“嗯,不好吃了,都有些咬不爛了。”馬文委屈的像個寶寶,不停地點著頭。心塞的表情看的楊晨一陣無語。
·······
馬武已經放棄提醒馬文的打算,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無任何動作。期待著千萬別再把自己供出來。
可是這人呐,有個毛病,你越怕啥,還就偏越來啥。
“馬文啊,昨晚那燒雞你吃了多少啊,有沒有讓別人給搶了?”楊晨繼續循循善誘道,就像是拐賣未成年兒童的人販子。
馬文聽到這裡,眼神有些淒慘的瞅了眼站在一旁的馬武,用手指著他,剛想說什麽,突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
自己這是在祖屋,旁邊站著的那個是張老漢?他的眼神裡有殺氣?自己昨晚和弟弟來偷吃供食的事情被發現了?
好像還是自己說的?
越想越不對,馬文眼裡的淚花也沒了,一股迷茫之色頓時從眼神裡浮現:“啊,我剛才說什麽了嗎?我怎麽好像記不起來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