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涼，乾燥，空氣中幾乎沒有什麽水分，所以當缺水的時候會感覺格外口渴。

已經很久沒吃東西或者喝水，兩天，或者三天，或者更久，不過這不重要，反正配上滿身創傷，早就該死了。

死亡是這裡的主旋律，有意思的是，很多生活在這裡的人總覺得這裡充滿希望。

他們有種莫名的自信，覺得自己是特殊，獨一無二，笑到最後的成功者。

然而事實是，死亡才是這裡的主旋律，至少對於他們這些甚至不能被稱為“人”的家夥來說。

一段時間之前，他也是這樣認為:“或許我就是最特別的?”

忍界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主動或者被動的追求力量，有些特別主動的人，如果擁有某些比普通人更高的覺悟，就會在追求力量的過程中擁有超越常人的忍耐，堅持，底線，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可惜，力量並不是不惜一切代價就能得到。並不是把自己所有珍愛的事物摧毀，再摧毀自己就能得到力量，那就太簡單了，世界上多得是平庸到願意放棄一切都無法獲得機會的人。

一次意外，一個機會。

來到這個位於地下的秘密基地是純粹的意外，但是見到的人卻足以改變一生。

大蛇丸大人說他缺少可用的人，需要自己加入，幫助他。

酬勞是獲得強大力量的機會，代價是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

充滿希望到絕望是個非常快的過程。時間上雖然快，在心裡的感覺卻特別緩慢，身體上承受的每一點傷痛都在將感官上的時間拉長，然後提醒自己:

很顯然，與那些變成泥塑的人，屍體殘破的人，血液流乾的人一樣，在大蛇丸大人的眼中，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實驗素材，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憧憬大蛇丸大人的強大，從容，那種特殊的魅力，但是沒有任何讓大蛇丸大人高看一眼的能耐。

躺在地上，身下連一點緩和的東西都沒有，也沒有移動的力氣，耳朵裡卻聽見兩個守衛交談的聲音:

“居然還沒死?”

“誰知道大蛇丸大人拿他做了什麽實驗?沒準就這樣死不了呢。”

“真麻煩，早點死了多好。”

啊......勞煩你們，我馬上就要死了，死後還得靠你們幫忙，把我的屍體挪出去，把這個房間騰出來，好再裝幾個倒霉蛋。

話雖如此，在沒有徹底變成屍體之前，這些守衛不敢動他。這裡的規矩就是如此，活著的總還有價值，他們只能每天繼續送飯來，然後等著這個小隔間裡的人死去。

送來的飯菜又被拿走，沒人會喂一個受了致命傷的小白鼠吃飯，能把吃的放在門口已經非常仁慈。

不去吃飯的原因既不是想死，當然也不是突然有了什麽骨氣或者意志，通過絕食來表達。單純只是沒有力氣而已，就算能夠著飯，也沒力氣送到嘴裡，再吞下去，實際上，已經連開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吃不吃倒也無所謂，因為根本不餓，一丁點兒都不餓。

為什麽我還活著?

太奇怪了，以身為忍者的經驗來說，自己早該死了，可是......為什麽還活著呢?

既然還活著，大腦就能繼續思考，現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個而已。

真是嫉妒......

嫉妒那個可愛的女孩，還有那個已經逃走的人。

自己連死亡，都沒法獲得一丁點的關注，只有兩個巴不得自己早點死的守衛還能注意到自己這個將死之人。

別著急......不會打擾你們太久，我就快死了，很快。

已經嚴重脫水，連嚴重到絕對不可能靠著自愈恢復的傷口都不再往外滲血的男人，胸口依然以最微弱的幅度起伏。

田中到死都沒有想到，其實他不是第一個。在田中死後，真正碩果僅存的成功的實驗體依然在大蛇丸的基地中苟延殘喘，甚至還在像一個思想者那樣不斷的思考。

“哦?有一個實驗體已經兩天沒有進食，受了致命傷，卻到現在都還沒死?”聽到手下的報告，大蛇丸來了興趣。

這明顯是個異常，替身的能力到現在也沒研究出什麽具體的規律，只要是存在異常情況，大可以驗證一下是否是替身。

大蛇丸不怪手下的人報告的有些略晚。

這個實驗基地幾乎每天都得死幾個人，偶爾出現一個半個命硬一點的很正常，沒有達到足夠被視為異常水平的命硬，這些手下的人是不敢報告上來的。

負責守衛關押實驗體的牢房的守衛抵著頭，恭敬的回答:“是，大蛇丸大人。他的胸口處有一道超過十五厘米，深度超過一厘米的割傷，另外腹部還有一次貫穿傷，導致嚴重失血。我們本來以為是他自己對傷口做了某種處理，結果他整整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檢查後發現也沒對傷口進行任何治療，傷口沒有愈合，但是不再出血。”

“帶我去看。”大蛇丸停下工作，決定去看看那個命特別大的人。

地面傳來震動，有人在走向自己所在的地方，男人沒法動彈，只能感覺到有人來了。

或許是那些守衛終於忍受不了一個要死不活，浪費食物的可憐蟲，要來殺死他了?

“就是他?”

聽到這個聲音，男人的眼睛做出整整一天以來，全身上下除了呼吸意外最大幅度的運動——他費勁力氣，像是用撬棍去撬動一塊卡在牆縫裡的木塊那樣挪動著眼珠，好讓它對準門的方向。

雖然聽過沒幾次，但這個聲音卻記得極度清楚，這是大蛇丸大人的聲音，絕對沒錯！

饒有興趣的看著實驗體這點微小的動作，大蛇丸咧開嘴角，意味不明的笑起來。

眼前這個男人在大蛇丸看來，已經和死亡無異。

大蛇丸研究人體已經不知道多少個年頭，這個身體已經缺少很多活著的必要條件，僅僅是血液幾乎不流動這一條就夠普通人死個十好幾回了。

蹲下來，用通靈出的小蛇拉開破損的衣服檢查傷口。

傷口正在以一種非常不正常的狀態嘗試愈合，被割開的皮膚並沒有合在一起，傷口的兩個截面各自結痂試圖愈合，然而結痂卻非常薄，甚至不能完全覆蓋傷口。

簡直像是個活屍一樣，大蛇丸收回咬著衣服的小蛇:“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男人只能繼續微弱的動一下眼球表示能聽到。

大蛇丸已經確認，這個人肯定覺醒了某種能力。

站起身，通靈出一條蟒蛇將男人纏住，直立起來，大蛇丸開始檢查，試圖在男人的身體中發現一點查克拉的反應。

雖然替身的能力有很多種，大蛇丸也沒能找到規律，不過替身總歸還是某種查克拉，這點大蛇丸能肯定。

一邊檢查實驗體是否有查克拉反應，大蛇丸注意到實驗體的眼神。

真是充滿希望的眼神，多虧了這種眼神，才能讓那麽多人忠心耿耿的做事。希望和野心，還有崇敬，這是最棒的最斯巴拉西的眼神。

短暫的被眼神吸引了一會兒注意力之後，大蛇丸終於完成檢查。

...........

沒有一點兒查克拉。

這麽說不太準確，應該說，完全和普通人一樣，甚至連剛剛學會提煉查克拉的新手幼兒期忍者，身體裡的查克拉反應也該比這個男人更強烈。

這不是受傷或者瀕死就能解釋的情況，忍者就算因為耗盡查克拉而死，在臨死前的最後時刻也不會出現這種感覺就和從來沒提煉過查克拉的普通人一樣的情況。

“真是掃興...是個廢物呢。”大蛇丸相信自己的研究結果，沒有一點兒查克拉，意味著沒有替身:“不過能活著是個奇跡，說不定有什麽特殊的情況，你們照顧好他，等身體恢復了再告訴我。”

大蛇丸平靜中略帶失望的語氣讓男人的眼神急速冷卻，蟒蛇放開了他的身體，像是被隨手扔掉的破口袋，男人回到地面，他依然沒有力氣動一下。

是個廢物呢......

什麽用都沒有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