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富婆,高價求子,老公身家過億,患隱疾不孕不育,現聘壯男一名,不限國籍、不限長相、四十歲以下均可報名,一經錄用,酬金百萬。
看著電線杆上的小廣告,齊武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不限長相?那是你不知道人類醜的極限在哪裡,如果看見自己這副尊容,怕是倒給你一百萬,也撬不開你的腿。
齊武醜,非常醜。
但他的醜卻不是天生的,20歲之前,他一直都在感謝老天爺賜給他一副好皮囊,而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從小就渾渾噩噩,一門心思打算將來靠臉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思被老天爺看穿了,20歲那年,因為一些原因,他毀容了,毀得很徹底,他的人生再也沒有了指望。
於是齊武去應聘做了江城市郊區一座公墓的守墓人,因為他的樣子太醜了,可能隻有死人才不會嫌棄他,或者說隻有鬼才願意做他的朋友。
而守墓人這個職業,齊武一做就是十八年,如今他已經三十八歲。
無父無母,無妻無子。
今天是9月1號,每個月的1號,他都會進城一次,采購每月所需的米面糧油。
看著小廣告上最多不超過三十歲的‘富婆’照片,齊武覺得很搞笑,已經2021年了,還有人玩這種老掉牙的把戲?要是換在20年前,可能會有人上當吧。
嗯,20年前,那時候好像滿大街都是這種廣告,好友郝通天還經常調侃自己,以你的模樣,要是真有富婆看上,酬金可能會翻倍。
剛毀容的時候,齊武很不習慣,經常好幾個月不出門,就算出門,也必須戴墨鏡、帽子、口罩,再加上一條圍巾。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釋然了,就像今天,白T恤配黑色牛仔褲就出來了。
好在這個國家的公民素質越來越高,雖然大部分人看見他眼裡或多或少還是會有點吃驚,但那種當街指指點點的事還是很少發生。
不過,事情總會有例外的,比方說,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奶奶,那個人好醜!嚇死寶寶了……”
左前方兩米處,一位婆婆帶著五六歲的孫子剛從菜市場出來,孫子有些害怕的指著齊武,大聲說。
齊武沒扭頭,他知道這位婆婆一定會教育她的孫子。
“小聲點,他已經很可憐,很傷心了,再瞎說我抽你!”果不其然,婆婆大聲斥責孫子。
“他很傷心嗎?那他為什麽還要對著電線杆子笑呢?”孫子很小,不明白為什麽傷心的人還會笑,似懂非懂的問。
“那是因為電線杆上的小廣告肯定很好笑…”說到這裡,婆婆的聲音頓了頓,再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卻是滿滿的鄙視:“走,我們快回家,沒想到這麽醜的人還有這種病,也不知道是怎麽染上的?”
齊武一怔,看向婆婆時,她已經帶著孫子快步離去。
再回頭看向電線杆時,齊武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富婆求子的旁邊還有另外一則小廣告:
淋病、梅毒,尖銳濕疣,一針就好,隻要88元!
“不是,婆婆,我看的不是這個廣告,”齊武指著富婆求子的廣告,辯解說:“我看的是這個……”
聲音越說越小,因為他發現婆婆根本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
摸了摸鼻尖,齊武有點鬱悶,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
“你看得見這廣告?”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我……”齊武回頭,
正準備抱怨一番,可剛說了兩句就住口了。 因為這聲音的主人太漂亮了!
說實話,齊武不食葷腥好多年,就他的模樣,去做大寶劍也沒姑娘願意。
陡然一見到高素質女神,他發現自己好像話都說不利索:“我…我當然看得見,我不…不近視……”
孬種!齊武暗罵,想當年自己也是校草級別的人物,巧舌如簧,花言巧語信手拈來,如今,唉!
“那我給的酬金你覺得還滿意嗎?”女人笑了笑,問。
“酬金?嗯,滿意,如果真能給我的話,”略一思索,齊武覺得有點不對勁,失聲道:“你給的?”
女子微笑不語。
齊武回頭看了看小廣告,又看了看漂亮女人,如此反覆兩三次,他覺得不可思議:“你!你不就是……”
小廣告上的富婆正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這廣告是真的?”齊武不能置信。
“去你家?我家不太方便。”女人笑顏如花,說話直接了當。
“呃?好。”齊武下意識的點頭:“隻要你不怕就好。”
兩人離開後,一位清潔阿姨拿著小鏟子走到電線杆前,罵罵咧咧:“真沒公德心,昨天才鏟的,今天又貼上了!”
………………
齊武家就在公墓大門口,其實也不能算家,就是個差不多20平的值班室,擱張床,角落裡放上鍋碗瓢盆,屋後再搭個簡易廁所,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這了。
回來的路上,沒等齊武開口,女人自覺的掏出一張銀行卡,說裡頭的三十萬當定金,要是懷上了再付尾數。
齊武也沒去查,毀容後,他對錢財並不在意,其實不止錢財,他對身邊的一切都不怎麽關心。
在墓地,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瞪著眼看天上的日出日落。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難得的激起了他所剩不多的好奇心。
“有點亂,我整理整理。”
看著椅子上三天沒洗的內褲和床底下的一攤紙巾,齊武醜陋的臉頰微微紅了紅,說。
“不用,反正一會也要弄亂的不是?”女人的聲音充滿誘惑。
齊武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加了點速,他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年輕的富婆:
黑色長發,五官很精致,嘴角總是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襯衣,襯衣有點大,松松垮垮,若隱若現。
至於褲子,則是一條……
“你怎麽把褲子脫了?”齊武愕然,問。
“不脫?你有這麽強?”女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是,是不是有點太急了?我們連話都還沒說…”
“說什麽?你搞清楚,我們這是交易,懂?”女人坐到床上,把褲子從腳踝下拉出來,慢條斯理的說。
齊武想了想,又說:“嗯,你說的對,不過,說個名字沒問題吧?好歹也要有個稱呼吧??”
“呵呵…”女人又恢復了笑容,說:“我叫良子,善良的良。”
“我叫齊武,”齊武伸出手,禮貌的說:“很高興認識你。”
“嗯,威武的武嘛,我喜歡這個字…”良子伸手和齊武乾枯的右手握在一起,媚眼如絲,接著輕輕撓了撓齊武的手心,說:“讓我見識見識你有多武?”
感覺到手心裡的柔軟的觸感和溫度,齊武順勢坐在良子身邊,說:“究竟為什麽選我?不要告訴我你就喜歡醜的。”
良子伸手摸了摸齊武手臂上的褶皺,說:“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怎麽可以醜成這樣?不止臉,就連手腳都……”
“是我先問的。”齊武裂開嘴笑了笑,說。
“噓,”良子把手指按在齊武的嘴唇上,低語:“別說這些煞風景的話了。”
說完良子縮回雙手,抓住自己寬松的白襯衣用力一扯,閉上眼睛,輕輕喘息:“齊武,抱緊我……”
約莫過了五秒鍾,良子睜開眼睛,指著齊武的小腹,秀眉微蹙:“怎麽,這裡也毀了?”
齊武站起身來,點頭苦笑:“毀了…比以前更嚇人,面目猙獰的。”
“來,讓我看看有多猙獰?”良子伸手。
齊武後退一步,躲過了良子白生生的小手,玩味道:“別,我既不是許仙,更不是寧采臣。”
“什麽意思?”想了想,良子沒聽懂,問。
“沒什麽意思,雖然我的身體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了,但理智告訴我,你這身人皮下包裹的可能是頭豬,也可能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妖婆,所以說,其實,”齊武雙手抱胸,盯著良子,說:“你是鬼?”
“呵呵…你見過鬼?”良子也不意外,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豐姿卓越,說:“你見過這麽漂亮的鬼?”
“沒見過,不過你很可疑。”
齊武吞了口唾沫,媽的,太漂亮了!
“我哪裡可疑了?”良子不以為意,接著問。
“這裡是墓地誒,跟著我這個醜八怪來這裡,你不怕?”齊武問。
“怕吖,但我本來不知道的呢,既然來了,能怎麽辦?”良子眼睛亮晶晶的,說。
“嗯,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其他人看不見你?”齊武語出驚人,說。
“有嗎?別人看不見我?”良子訝道。
齊武回憶道:“你不用否認,還有電線杆上那則富婆求子的廣告,應該也隻有我看得見,會使用這種神奇的法術,你就算不是鬼,也必須是個妖怪!”齊武肯定的說。
“哦?”良子曲起腿,雙手抱膝,懶洋洋的問。
“你來之前,有位婆婆正好批評了我,因為她只看得見電線杆上的醫療小廣告。”齊武解釋。
其實光憑這一點是不能證明的,但真正的原因齊武沒說,18年前,他雖然毀容了,但那次意外卻賦予了他一項特殊的能力,他的視力和聽力都比一般人敏銳兩倍以上。
所以他和良子離開後,雖然距離有點遠,但那個清潔阿姨的話還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耳朵裡,下意識的,齊武回頭瞄了一眼,卻看見清潔阿姨隻是鏟掉了醫療廣告就若無其事的開始忙活別的事情。
那時候齊武隻是覺得怪異,回來的路上他開始刻意觀察路人的反應。
但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身旁養眼的良子,所以現在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面前這個女人絕不是人!
“觀察力還可以。”良子表揚了一句。
過了差不多一分鍾,齊武說:“然後呢?沒了?”
“我餓了,”良子下床走到齊武身邊,用食指輕輕在齊武胸口劃著圈,撒嬌說:“你不喂飽我,我什麽都記不起來的呢。”
“餓了?沒事,我可以喂飽你的,”說著齊武走到房間角落的一個小桌子旁,拿起上面的一包掛面,說:“我下面給你吃?”
“有點單調了,這我可吃不飽,”良子四下看了看,指著屋梁上掛著的一節臘腸,說:“我還要吃那個。”
“好吧,放太久了,我去洗洗。”取下臘腸,齊武說。
“沒事,我喜歡吃鹹一點的。”
“隨你吧。”齊武回答。
趁齊武煮麵的功夫,良子來到房間裡唯一一件八成新的家具面前:
一個長三米,高兩米的書架。
隨意拿起最外面的一本,良子問:“你喜歡看書?”
“嗯,每天差不多看七八個小時,十多年了,什麽類型的都看。”齊武一邊攪動鍋裡的面條,一邊說:“除了看書,我也沒別的事做。”
“是嗎?”良子隨意的翻了翻手上的書,說:“嗯,這本《白潔後傳》寫的真好,看來這個叫龍哥的作者是下了功夫的,沒想到白.潔最後會是這個下場。”
聞言齊武一驚,也不管鍋裡的面條了,快走兩步,搶過良子手裡的書,大聲說:“還給我!這是孤本,要是弄壞了,書屋的周老板非得一爪子刨死我不可!”
“了不起?還就還,反正我也看完了。”良子撅著嘴,說。
“看完了?”齊武一怔。
“是啊,200萬字而已,你以為要看多久?”良子一副這很稀松平常的表情。
齊武沒有說話,轉身默默煮麵。
………………
十五分鍾後,一碗熱氣騰騰的臘腸雞蛋面就上桌了,在齊武的強烈要求下,良子勉為其難的穿上了一件黑色外套。
外套是齊武從他那個只剩半塊門的衣櫃裡翻出來的,良子一臉嫌棄,說有騷味。
“好吧,現在可以說了?”齊武坐到良子對面,問。
“說?說什麽?”良子滿嘴面條,含糊不清的問。
“你究竟是什麽?”齊武很有耐心的又問了一次。
“嗯,真香,”良子吧唧吧唧嘴,接著說:“先別管我是什麽,我問你,你為什麽不怕我?”
“怕?不存在的…”齊武摸了摸鼻尖,笑著說:“實不相瞞,前天晚上我在墓地裡挖了個坑躺了半宿…”
“那為什麽又爬出來了?”良子又吃了口面,問。
“沒人埋,這裡經常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我怕屍體被野狗吃了。”齊武回答。
“雖然你看起來又老又醜,但我知道你其實年紀也不大,你究竟經歷了什麽,竟然連死都不怕?”良子放下手裡的筷子,認真的問。
“其實也沒什麽,你也看得見,我20歲就毀了容,變成了現在這副比鬼還醜的樣子,”齊武指著書櫃,說:“要不是這些書陪著我,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今天,說實話,就算現在忽然就死了,我也沒什麽遺憾。”
“嗯,的確讓人同情,”嘴裡雖然這麽說,但良子的語氣完全是幸災樂禍,“那你究竟是怎麽變得這麽醜的?”
“我不想說。”齊武的回答很簡短。
這一次良子沒有追問,她說:“所以你也不管我是個什麽東西,就把我帶回來了?”
“我今年隻有三十八歲, 可我的心卻像八十三歲般死寂沉沉,”齊武眸子裡露出哀傷,片刻後,他看著良子,說:“但是今天,你出現了。”
多少年了……
無數次,齊武都在夢想有一個機會,一個像他所看的書中主角的一個機會。
無數次,他想要一了百了,但他告訴自己,一定會有人來拯救他。
眼前的這些磨難,隻是老天爺對他的考驗。
現在,這個人,來了。
想到這裡,齊武全身熱血沸騰,他猛的站起來,盯著良子,厲聲道:“告訴我,我是天選之人,我,齊武,不平凡!”
“不好意思額…”良子有點尷尬,小聲開口:“其實我隻是隨機選的。”
“什麽?”齊武頓時焉了,頹然坐到了椅子上。
“別灰心,”說著良子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個戒指,遞給齊武,說:“戴在右手食指上。”
戒指是黑色的,上面沒有任何的裝飾或者花紋,隻有一圈一圈的年輪,很密。
看見齊武戴好了戒指,良子這才滿意的開口說:“良子是我的名字,你想不想知道我姓什麽?”
“姓什麽?”齊武正在低頭打量戒指,聞言抬起頭,問。
“阿拉丁,我叫阿拉丁・良子,”良子眼睛裡閃爍著一絲誘惑的光芒,輕聲開口:“這個戒指就是阿拉丁神戒,現在你可以許下一個願望,記住,是任何願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我的主人!”
沉默良久,齊武看著良子,語氣堅定的說:
“我希望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