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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千年》第23章 把信物還我吧
  湖口縣城西門外就是碼頭,八月十五中秋節,過團圓節家中人一般不外出,中午時分碼頭上已經沒什麽人了,稀稀朗朗的幾個大多是從外地趕回家過節的。

  從城門到湖邊碼頭是一道斜坡,農歷八月湖水已慢慢退下去,斜坡顯得特別長,湖水拍擊在岸邊的石階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崔朱二人隱藏在一塊大石後遠遠地看著湖邊。

  “你認識王家的人麽?”。

  “認識一些,認不全”。

  “如何知道誰是王家的人”。

  “師兄看見那些船了麽”。

  湖岸邊大都是些烏篷船,有漁船、客船、貨船,有的桅杆上掛著硬帆,有些甚是簡陋,乾脆沒有桅杆,只有船夫和兩隻槳。

  “看那些有桅杆的,桅杆上有黃色幔條那種,那就是秘會的接送船”。

  遠遠地看去,桅杆掛一個黃色幔條還真不引人注意,經過提醒,朱朝宗仔細觀瞧,發現有四條船確實掛著幔條,黃色的,而且四條船都是客船。

  “王家人必會注意那些船,如果因為丟了信物,他們乾脆不來了,那我就沒辦法”。

  “隔這麽遠,人臉都看不清,我們去船邊等著,有人靠近就問問”。

  “對,是要離近些”。

  兩人站起身來,準備往湖岸邊移動。

  剛轉過大石塊,朱朝宗突然一把拉住崔少陵,蹲下身體,低聲呼道:“快看,城門那邊”。

  城門裡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頭陀的身影,背著一個長布包袱立在城門裡,頭髮披散在肩頭,黑面黑口,赫然是那慈眉。

  慈眉四處張望,身邊跟著四個人,他不時回頭說話,那四人畢恭畢敬地回答,顯然是他的手下。

  兩人貓著腰,慢慢退回大石頭後面,心中暗暗叫苦,單就慈眉一人就對付不了,甭說一夥人了,

  “你不是說登船處隱秘的很,誰都不知麽”。

  “我也不知怎麽回事”,崔少陵尷尬道。

  城門洞裡,慈眉回頭吩咐幾聲,那四個人分散開來,走向湖岸邊,一人走到一條船前,守在上船跳板處,不偏不歪,正是那四條黃幔條船。

  慈眉自己站在城門裡,碼頭兩邊都是石壁,無路可走,從縣城上船必須穿過城門,他用的是雙保險。

  只是從碼頭回縣城也要穿過城門,崔朱二人被兩端封死,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

  此時正午已過,眼看日頭漸漸滑向西邊,慈眉沒有要撤退的跡象,

  崔少陵焦急萬分:“這可怎麽辦”。

  “不要急,越是這時越要冷靜”,朱朝宗道,“慈眉怕官府之人,上次在炊餅鋪匆匆而去,就是巡檢來了,我們只要鬧出動靜,驚動守門的兵丁,他必會逃走”。

  伸頭去看城門,卻沒看見守門的兵丁,其時已過檀淵之盟,北宋承平已久,各地城池防衛松懈,尤其南方小縣城,城門的盤查主要是防盜賊,今天過節,估計兵丁早就回家了。

  此計不通,朱朝宗腦筋飛速轉動。

  慈眉守在這裡,他要的東西一定是信物;

  慈眉知道接送船上掛著黃色幔條,知道要上船之人必定帶著信物,所以在船前攔截;

  王貴婆應該沒有招出崔少陵來,不然慈眉一定會來丹泉觀找他,那送貨的夥計知道他去了觀裡,一問便知。

  ………………………

  “慈眉並不認識持有信物之人!他只是撒了一張網”,

朱朝宗說出分析結果。  崔少陵苦著臉道:“可要找王家人,我們必要跳進這網裡”。

  這時,從城門裡走出兩個人,下了石階,直奔一隻黃幔條船而去,朱朝宗站起來,對著崔少陵道:“那慈眉和你對過一招,估計記得你,我去絆住他,你注意剩下那三條船”。

  從石頭後面走向那兩人。

  兩人一老一少,年青人走在前面,老者似隨從一般跟在後面。

  年青人唇紅齒白,雙眉入髻,皮膚竟如玉一般白皙透明,身穿絲綢長衫,腰裡一條金絲束腰帶,上掛一面玉佩,雙目盼顧有神,竟然比崔少陵還俊俏三分。

  老者頭戴儒巾,上身穿精鍛長襖,腳下薄底快靴,顎下一縷胡須,行走之間不慌不忙,舉手投足,一看就是一位飽學之士。

  兩人一前一後,踏上船板準備上船,守在船頭的慈眉手下,盯著兩人猛看,

  年青人瞪眼道:“看什麽看”。

  朱朝宗快步走近,遠遠喊道:“王家郎君,王家郎君”,走到面前,看見兩人面上頓愕的神情,心中暗道,不是王家的人。

  嘴裡卻說道:“王家郎君,你也在這,把信物還我吧”。

  慈眉那手下臉色大變,手指放進嘴裡,猛地打了個呼哨,慈眉和那三人聽到呼哨聲,都快步跑過來。

  老者跟在後面還未踏上船板,呼啦一聲,慈眉和手下四個人將他圍在中間,對著船板上的年青人說道:“你下來,我有話問你”。

  年青人臉上現出怒容,道:“你叫我下來就下來,你是什麽東西”。

  老者用力咳嗽,咳咳咳,年青人忍住怒氣,不情願地走下船板,對著朱朝宗道:“亂喊什麽,什麽王家郎君,我不認識你,也不是什麽王家郎君”。

  朱朝宗委屈道:“前幾日我們還見過,這才幾天,你便裝作不認識我了”。

  慈眉看著朱朝宗,他記性很好,只見了一面,居然記得朱朝宗在炊餅鋪的樣子,點頭道:“你是那個夥計”。

  朱朝宗大為詫異,道:“你認得我”,眯著眼睛湊到跟前,仔細看慈眉的臉,越湊越近,鼻子幾乎碰到他鼻子,頃刻之後大叫一聲:“是你”。轉身拔腿就跑,眾人促不及防,被他從人縫裡鑽了出去。

  慈眉幾步追到身後,薅住他衣領,將他拖了回來,朱朝宗口中大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家中有八十歲老母……..”。

  身體如篩糠一樣抖個不停,腿腳癱軟站立不住,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慈眉拉住他,問道:“你不用害怕,你剛才說什麽,信物?信物從何而來”。

  朱朝宗畏畏縮縮道:“信物是王婆的,我是縣城炊餅鋪的夥計”,眼睛瞟著慈眉,“鋪主是王婆,她…她不是我親戚,我.…..我只是給她做工”。

  “嗯,繼續說”。

  “八九日前,王婆……將一個東西交給我,讓我替她保管,……..說是很重要的信物,叫我今日在西門碼頭交還給她,當時她……還給了我三兩銀子,她還應了我,事成之後再給我三兩銀子”。

  看到慈眉神色和藹,朱朝宗漸漸膽大起來,說道:“我一年做活才得200文錢,雖說鋪子裡包吃包住,可平日裡也要買些應用之物,除七除八下來,剩不到100文,王婆給我三兩銀子,可抵我三年積蓄。我這個年紀,也該娶個娘子了,城東魏家的二妮子,相貌好,可她娘要二兩銀子作彩禮,我哪有那錢,平日裡也不敢想;隔壁的翠花,長的不如二妮,但是性情溫順,老是幫我娘做針線,我娘很喜歡,但是她爹看不起我這個做夥計的,說是沒有三四兩銀子作彩禮,讓我別動這個心思;我老家村頭的阿芳,身體壯實,種地是一把好手,平日也勤儉,上次我回老家,她居然告訴我存了100文錢體己錢,我娘說,找娘子就要找這種會過日子的,花費也少,可我不喜歡,鄉下娘子見識少,我好歹也在縣城裡,雖說做夥計,可眼界那是那些鄉下人比的了的;隔壁的茶水鋪裡雇了一個蓮娘,雖說大我幾歲,但是老朝著我笑……….”

  慈眉再也忍不住,喝道:“休要饒舌,那信物是什麽”。

  朱朝宗呆了呆道:“是個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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