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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第107章 慶歷2年除夕(上)
  慶歷二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夜,祁縣陳家

  看著坐立難安的彩霞,唐繡沒好氣地斥責道:“瞧瞧你這樣子,就好像屁股上著了火一樣,幹什麽呀。好歹也是做了娘的人了,這麽點定性都沒有?”

  彩霞搭下了眉眼,小聲咕噥著:“我這不是聽說前線戰敗了,擔心二郎嗎?”

  唐繡更是心頭火起,大罵道:“誰和你說前線戰敗的?打了個平手,來年再戰而已。家中爺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擔心個什麽勁。這點事情就見風就是雨的瞎操心,那早些年我還不得急死了?好好帶孩子就行了,要是還是心神不定的,那索性,我來帶孩子,讓你清清靜靜地擔心去吧。”

  彩霞嚇得縮了縮肩膀。她本來就是唐繡身邊的丫鬟,是唐繡看她為人厚道本分,不爭不搶,才指給陳昂做了屋裡人。可她剛過了生孩子這個鬼門關,有子傍身,底氣就足了。又想著自家孩子庶長子的尷尬身份,多少又燃起了些爭口氣的心思,說話聲音不由得也響了些。眼下被唐繡乘勢訓斥了一通,不由得回想起了做丫鬟時的日子,再不敢吭聲了。

  當家主母一發火,不敢說話的,又何止是彩霞一人?一桌子女眷各個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誰不知道唐繡性格寬宏,但是脾氣也大,訓起人來也不會給人留面子。誰又看不出來,陳昂是她的心頭肉,眼下毫無音信,唐繡心裡憋著的一股火正沒處撒呢。

  陳瑜沒說什麽,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唐繡的手,他理解自家老妻心中的焦躁不安,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兒行千裡母擔憂,不外如是。

  唐繡深吸兩口氣,定了定心神,揉了揉太陽穴。她也明白,自己心裡不知道怎麽的,也是慌得不行。她也知道,大過年的自己氣性這麽大,一家人都不安心。可事實上,整個河北諸郡,哪家哪戶這年過得不是憂心忡忡的。原本以為會有捷報傳來,誰知道傳來的卻是戰敗的消息。雖然廣陽郡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主力撤了回來,但是到底折損了多少人馬,卻是誰也說不清楚,你說這年頭,怎麽過呢?

  唐繡反手緊緊握住了陳瑜的手,希望從自己夫君身上,多汲取一點溫暖和信心。

  這時候,一名仆從急忙稟告。

  “老爺,外面有幾位軍爺,說是捎來了一封三少爺的信。”說著,呈上了書信。

  陳瑜略微安撫了唐繡,伸手接過書信,一邊拆開,一邊還吩咐道:“人呢,這麽晚了還趕過來,不容易。打掃一下客房,請他們吃飯歇息。”

  “回稟老爺,他們不肯留下,已經走了,說是還有其他的書信要送呢。”

  陳瑜看完書信,小心地折起來,擺擺手,讓仆從退下。然後對著一桌女眷說道:“三郎的信。他現在不在廣陽郡,而是在海東,他沒和大軍主力在一起。”

  “人沒事就好,二郎的消息呢,他知道嗎?”唐繡急忙問道。

  陳瑜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妻子,說道:“他逃出來之後,不知道二郎的行蹤。”

  啪嗒,一雙筷子落地。彩霞摸了摸眼角,忙不迭地拾起。

  “你又是作什麽妖。”唐繡鳳眉一橫,說道。

  “我聽說,海東國可比廣陽郡遠多了。三少爺在海東的書信都傳過來了,二郎在廣陽的話,這麽算,信都該到了啊。眼下音信全無的,我心慌。”彩霞紅著眼睛說道。

  “這是正常的。”陳瑜勸慰道:“三郎在信裡也說了。主力那邊撤回廣陽郡的時候很狼狽,

消息都封鎖了,肯定沒法通書信。他讓同僚捎來的信是走海路直接在青州東萊郡登陸的,避開了關卡。他還特地囑咐,一些消息現在估計還是軍中機密,不能隨便亂傳的。你們也都留點神,別到處宣揚,知道嗎?”  一頓年夜飯,吃的味同嚼蠟。飯後,眾人各懷心思,早早回房安歇。陳瑜拉著唐繡,前往臥房私話。

  “有些事情,席間不方便說,我私底下和你通個氣。”陳瑜看著唐繡,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就先緩緩,婉兒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我先到她哪兒去。”唐繡忙說道。

  “婉兒哪兒不用管,她和嬌兒鬥氣呢。”

  “你不如去趙姨娘那邊看看,我看她這些天好像有什麽心事。”唐繡又說道。

  “阿繡!”陳瑜一句話,打斷了唐繡的絮絮叨叨。

  唐繡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他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相濡以沫,風雨共擔。彼此之間已經是太過熟悉了,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唐繡以手掩住心口,長呼了兩口氣,“你先別說,讓我緩口氣。”

  此時,陳瑜倒不急了,從櫃子裡取出茶具,慢悠悠地沏出了一杯信陽毛尖,滾燙的沸水緩緩注入,碧綠的茶葉上下翻飛,不一會兒,茶香四溢。陳瑜將茶遞給唐繡,不知不覺間,唐繡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你說吧。”唐繡靜下心來,慢慢說道,只是眉眼間還是小心翼翼地窺探著陳瑜的神態。

  “三朗的信裡說了,逃亡之際,二郎獨身為晉王殿後,至今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唐繡喃喃道。

  “生死不知。”陳瑜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那還不讓老三好好地去找!生死不知,生死不知也來寄信?差點沒把我嚇死。趕緊讓他去找啊。我的昂兒那麽厲害,肯定是突圍而出,在哪裡養傷呢,趕緊找啊,不然就晚了。老三還寄什麽信啊。不行,我得聯系娘家人,讓他們也幫忙。”唐繡叫了起來。

  “你別急,急也沒用,三郎會繼續找的。他寄信回來,主要是想問我們,軍中認定二郎是戰死,打算蔭子,你看……”

  “我的昂兒還沒死呢,還沒死呢!”唐繡怒氣衝衝地吼道。

  “我知道,我知道,昂兒也是我兒子。我這就托人,這個蔭子我們不要了,不要了啊,讓他們把二郎給我們找回來。”陳瑜安慰著老妻。“不過,你也得注意口風,這事兒千萬別透露出去。彩霞剛剛產子,正是心情最壓抑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我怕她受不了。”

  唐繡摸了摸胸口,理了理心口那股子氣,說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雲山霧罩的事,就不拿出來讓家裡人擔心的。對了,老三的信,拿出來讓我看一看。”說著,唐繡氣勢洶洶地盯著陳瑜,一攤手。

  “沒了,還有不少涉及軍情的事情,我剛燒了,以防萬一。你還信不過我?”

  唐繡皺了皺眉:“你啊,算了,我信你還不行嗎?只是以後還有什麽二郎的消息,也讓我看看。你也得信信我啊。 ”

  “好的好的,再說吧。你啊,今天也早點休息。”陳瑜擺擺手,轉身就要離開。

  “大年夜的,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書房。”陳瑜沒好氣地說:“三郎的信裡說了不少事,我得慢慢捋一捋。”

  “別太晚了。”

  “知道了,你歇著吧。”

  陳瑜獨自來到書房,點上蠟燭。微弱的燭光照亮了書房中裝裱的大字。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陳瑜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掏出袖間藏起的書信,在蠟燭上點燃。火舌蔓延之間,依稀還能看到些許文字:

  彼時,二哥身披重創,傷口崩裂,血流不止,挾持人質與數十蠻族騎士對峙。兒願以身相替,二哥責以家國大義,固不肯。兒苦勸不得,唯有先行。錐心之痛,泣血難言。數日後率兵重返此處,生擒敵酋,言二哥死矣,兒拷求屍身所在,終不可得。軍情緊急,不可淹留,兒隨軍再戰遼東,輾轉再回海東,終究無法再求二哥之屍首。生不能保其命,死亦不能尋其屍,兒痛惜之余,複有何面目見二老及兄長?又何堪面對望門之寡嫂,失孤之稚子?

  軍中以二哥之戰功,追授其六品振威校尉,蔭子九品武職,授書早晚即下。望父親預做準備,以免母親、彩霞悲極傷身。

  另,此戰頗有蹊蹺,書不能悉言,他日願聆庭訓,望父親能解兒心中所惑。

  青煙嫋嫋,將家書化為灰燼。陳瑜徐徐掃落了灰塵,吹滅了蠟燭。

  書房之中,暗淡無光,漆黑如墨,安詳寂靜,恍若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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