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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第22章、何意?
  深秋的晉北寒意蕭瑟,營門外,哨兵老李遠遠地望著營地,神色希冀。

  “我倆真可憐,趕巧今天輪到了我們站崗,唉。”

  “別看了,好好站崗吧。”另一人瘦高個說道。

  “現在能有誰來啊”

  “這不是有人來了嗎?”

  瘦高個哨兵攔下了獨自一人牽馬而行的陳翔。

  陳翔拿出令牌,說:“我是來報到的行軍參議陳翔,沒來錯地方吧。”

  瘦高個士兵看了一下令牌,說:“若是真的,沒錯。”

  陳翔碰了個軟釘子,略感沒趣。哨兵讓陳翔卸下了武器,行李和馬匹,寄放在哨兵處,自己領著陳翔去報道。

  兩人沉默著在路上走了半響,陳翔感到有些尷尬,這時,遠遠的營門處有些喧鬧,陳翔順勢問道:“這位兄弟,我看營門處好像有些鬧騰。”

  那哨兵也是個悶葫蘆,問一句答一句,說:“正常,今天有人來勞軍。”

  “敢問是誰來勞軍?”

  瘦高個看了一眼陳翔,沉默片刻,說:“太原陳家的,聽說是敬德公。你也姓陳,不知道嗎?”

  陳翔感覺這位哨兵似乎還在試探著自己,略覺好笑,心中也多了一份敬意,說道:“太原郡內姓陳的不少,也不是個個都和太原陳氏沾親帶故的。我家在祁縣,不是晉陽縣人,對這些動向確實不太了解。”

  瘦高個點了點頭,不說話,繼續向前走去。

  陳翔追問:“失禮了,聊了這麽一會兒,我還不知道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瘦高個猶豫了一會兒,說:“張簡。”

  正說著,遠遠一行人馬湧了過來,和陳翔二人相向而行,中間還有一輛裝飾簡約的馬車。顯然,這是勞軍完畢,出營門的太原陳氏一行了。張簡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站在路邊,讓出了營門口的大路。陳翔知道自己這位本家祖宗的脾氣不好,不想觸這個眉頭,和張簡一同閃到路邊,低眉搭眼,默默等人馬走過。

  “陳翔?”

  一聲略帶疑惑的問話響起。陳翔無奈,自己作為晚輩,面對親族長者,被人認出來可就沒法再隱藏自己了。陳翔抬起頭,看到陳旭也是略帶驚訝的望著他,笑了笑,坦然的抱拳為禮。

  陳旭下意識的想抱拳回禮,突然意識到什麽,尷尬地躲避了陳翔的視線,縱馬趕到隊伍中央的馬車處,打算匯報什麽。

  張簡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陳翔,很明顯,心中有疑惑。不過陳翔眼下到沒有替外人解惑的興致,他只是心中忖度著,太原陳氏敬德公,素來以海內名臣自居,秉性剛烈,脾氣大,又是個護短的性子,自己之前在太原陳家的行事肯定是大大惹惱了他。只是眼下正是在軍營之前,他應該會收斂些自己的脾氣吧?

  不一會兒,陳旭騎著馬過來,翻身下馬抱拳為禮,對陳翔說:“季雲兄,敬德公想見你一面。”

  陳翔說:“長者有命,不敢辭。”

  二人走到馬車旁邊,一只有些蒼老的手揭開了簾布,露出一副備顯疲態的臉龐。敬德公陳隆年輕時素來以強勢精明,能擔大任聞名於世,可如今年過八十,老態盡顯,已經承受不住奔波之苦,勉強打起精神來應對。如此場景,讓陳翔心中感慨不已,心中的忌憚也減少了幾分。

  “你就是陳瑜的三子,陳翔陳季雲?”

  陳翔低頭行禮。“季雲見過敬德公。”

  陳隆玩味地審視了一番陳翔,評論到:“見過嗎?好像我們沒見過啊。

陳瑜把你這個幼子養在家中,藏拙藏了這麽多年,總算是要一展鋒芒了。嗯,果然是一表人才,朝氣蓬勃,難怪了,可惜了。”  我畢竟是庶子,再說祁縣陳和太原陳畢竟已經分家了,兩家的交流其實也是有限,正式之間來往宴會交際主要是兩位兄長前去,再加上陳隆敬德公脾氣大,不輕易見人,今天倒是第一次見到。還有這“難怪“指的是”難怪膽子這麽大敢在我家鬧事“,”可惜“指的難道是”可惜你陳翔還沒有列入我太原陳氏的門牆“?

  陳翔心中思量著,嘴上說道:”原來是季雲行事孟浪,請敬德公責罰。”

  “哪裡,你做得對。”

  “……”陳翔有些驚訝,抬起頭和陳隆對視了一眼。他看到的,是一雙渾濁但是狠辣的雙眼,閃爍著一種別樣的固執。

  “在家孝父,出門忠君,這才是為人的根本。根本立住了,其他的細枝末節才有可能施展。你對父親之孝,我算是見識過了。如今出仕,侍君之忠更要銘記心頭。好歹也是我家推薦上去的,莫要誤了太原陳氏的名頭。”陳隆緩緩說道。

  “季雲知道了。”

  說了這些話,陳隆也仿佛有些累了,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退下。陳旭小聲地對陳翔說:“季雲兄的本事我是見識過了,心服口服。些許芥蒂,本來不足掛齒,還望季雲兄海涵。”

  陳翔說:“哪裡,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好歹也算是親眷,自然應當相互扶持。好了,我還得去營中報到呢,就不多說了。”

  陳旭拱手:“季雲兄,但願此去鵬程萬裡,一展所長。一路珍重。”

  陳翔拱手還禮。

  陳隆一行人的車馬漸漸遠行,張簡突然問道:“看你們關系這麽密切,你也是太原陳氏的?”

  陳翔說:“不是,我最多也算是他們的熟人而已,算不上太原陳氏。”

  這麽敷衍的回答顯然無法讓人滿意,陳翔在心裡做好了張簡繼續追問的準備。可未曾想張簡簡單地應了一聲,半響沒說話。陳翔也樂得如此,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來到了兵營的中央。

  張簡上前通報後不久,前來迎接陳翔的是一位四五十歲的身穿綢衣中年人,他將令牌、陳翔的外貌和留存的信息仔細比對之後,滿意地向張簡點了點頭。張簡松了一口氣,和陳翔說:“多有打擾,抱歉。行禮馬匹,安頓後可來哨所領取。張簡先回去站崗了。”說著,倒退兩步,離開了營帳。

  “這張簡就是這個脾氣,素來沉默寡言,不善交際。”中年人說道:“在下鄭寶瑞,恬居晉王門下總管,陳公子,有禮了。”

  “不敢當,鄭大人是晉王的總管,陳翔一介白身草民,如何擔待得起。”陳翔堆著笑,說道。

  “有什麽不敢當的,在下最佩服的便是士族子弟,衣冠縉紳,方才還親眼目睹了太原陳氏敬德公的風儀,真是讓人如沐春風啊。話說陳公子也姓陳,又是敬德公推薦的人員,不知和敬德公如何稱呼?”

  鄭寶瑞試探地問道。

  “這事說起來話還挺長的。”自家和太原陳氏的關系確實微妙得很,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比較恰當。陳翔下意識地想推脫。

  “那就不妨長話短說。”鄭寶瑞突然說道。

  陳翔無奈,說:“在下祖父和敬德公是嫡親兄弟,後來破門而出,別立產業。如今尚未歸宗。”

  鄭寶瑞笑了笑,說:“哦,原來如此,難怪之前沒有聽說過,太原陳家有一位陳翔陳公子。兄弟反目,自立門戶?敬德公目光長遠,讓人心折啊。讓陳翔公子來應征,倒是哪裡都說得過去啊。”

  陳翔心中凜然,鄭寶瑞話中之意已經點得很明白。太原陳家兄弟反目這件事不過是“狡兔三窟”的計謀,如今大周想要北伐,讓祁縣陳家來應征,一方面給了朝廷一個交代,另一方面也堅持了太原陳本家與朝廷“不合作”的姿態。

  “其實……”陳翔想具體解釋。

  “不用說了。”鄭寶瑞擺了擺手,“理解,理解。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難處,這點小心思,朝廷容得下,晉王容得下。 ”

  陳翔不語,只是心中默默想著,這位鄭寶瑞鄭大管家,看似親切隨和,其實武斷且固執,並不是好相處的人。

  鄭寶瑞又問:“好了,陳公子,還有什麽要給晉王的,現在就給我,由我來轉交。”

  陳翔挑了挑眉,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問:“不知鄭大人是何意?”

  鄭寶瑞皺了皺眉,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盯著陳翔,說:“你是什麽意思?”

  陳翔那裡還不明白自己是被坑了,肯定是當初交待自己的時候遺漏了什麽,趕緊說:“容我稟明大人。陳家給我令牌之時,只是告訴我在何時何地前來報到,其他的沒有交待,小人也不敢妄加忖度。小人地處邊郡,不知京中有何慣例,還望鄭總管明示。”

  鄭寶瑞冷笑一聲:“你要我明示,明示什麽?我不過是隨便一問,你庸人自擾,想這麽多幹什麽。既然沒別的事情,那就是繳令完成,從此刻起,陳翔陳季雲,你便是我軍中的行軍參議了。來人,帶陳參議到丙字第三號營房,由蘇參軍安排任務。”

  “是。”門外兩個侍從走進來。

  陳翔心知不妙,可看眼前情形,自己知道的實在是太少,強行留下來恐怕只能弄巧成拙,隻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陳翔無奈,向鄭寶瑞施了一禮,跟著侍從出去了。

  營帳中此時只剩下鄭寶瑞一個人,此時他來回踱步,嘴裡小聲地罵罵咧咧:“太原陳,太原陳,你不但是給臉不要臉,還想反過來打咱們的臉嗎?有錢勞軍,沒錢……呵呵,呵呵”。

  聲音漸小漸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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