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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好丈夫》第二十一章 陰差陽錯人命官司纏上身
  江寧東郊,惠河水畔,廂公事所接到命案通報,立即派出差役趕到現場,六七丈寬的河面上,一具浮屍隨河水緩慢向東,被卡在河岩當中,差役們拋出繩索,套住屍首脖子,合力把浮屍拽上岸來,隨行的仵作嚴大豐正在進行初步檢驗,領頭將校詢問屍身基本情況。

  老仵作檢查完後,說道:“觀該具男屍,在水中浸泡多時,全身浮腫,屍斑顯著,指壓不消,翻轉不褪,眼睛渾濁,瞳孔不可辨,全身屍僵緩解,腹現屍綠,結合當前酷暑夏日,死亡時間應當超過三天。”

  這時快班捕頭戴石匆忙趕到:“確認死者身份沒有?”

  將校回稟道:“城西瓦子的軍巡鋪,有認出是前幾天被緝拿歸案的道士袁成罡,後被人贖出,今早接到城郊柴夫通報,發現暴斃於惠河,經嚴老初步檢驗,死亡時間應該在三天前。”

  旁邊衙役議論道:“如此說來,這道士一出州牢就死了?那這裡肯定不是案發現場。”

  “照水流行速反推,屍體三天漂流距離,最遠應該在西城河段。”

  根據屬下推論,戴石沉吟了會兒,問道:“死者身上財物有無丟失?”

  左右回稟道:“死者身上錢袋財物不曾丟失,應該不是謀財害命。而且死者身上酒氣很重,屍首附近還打撈上酒壺,初步判斷生前應該喝過酒,不排除酗酒溺亡的可能。”

  戴石又問仵作:“嚴老,可檢驗出屍體死因?”

  仵作回道:“死因還需帶回府衙進一步驗證,不過觀死者全身沒有明顯傷口,除了臀部受過杖刑外,還有臉頰淤青明顯,生前應該與人發生過毆鬥。”

  掌握了基本情況後,戴石開始布置行動:“張超、宋崖,你們帶隊將屍體和物證帶回府衙做進一步檢驗。吳升、汪權,你們調隊西廂公所盤查城西惠河沿岸,三天前和死者發生交集的所有人員。”

  “是!”

  府衙差役迅速動員起來,在半座江寧城內展開盤查,人命官司的消息,隨著流言蜚語逐漸廣聞,郭孝勇任職東廂公事務所,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重要的訊息,總比常人知道的更早一步。心腹家奴連滾帶爬的回府稟告,袁成罡的意外致死,讓郭孝勇大為光火,他連罵了幾聲蠢材,不過心腹這時候卻上前進言。

  “少爺,那臭道士死了,不正好來他個死無對證。”

  他上去耳語了一番,郭孝勇聽得連連點頭,不做它想,立馬去和西城廂公所的差役匯合,提供查案線索。差役們雖然奇怪這官衙內好好的清福不享,大熱天的出來受這苦差,不過這次他提供的情報,還真的迅速鎖定了嫌疑人。

  “戴捕頭,這兩人說三天前在惠河岸看到陳小二和袁成罡發生過糾紛。”

  戴石傳喚目擊者上前,倆人都是附近生活的百姓,對於官差的盤問,倒也如實回道:“三天前,大概酉時傍晚,就這戲班子後巷,我看到這兩人發生口角,年輕的還揍了那道士一拳。”

  旁邊衙差把陳利和袁成罡的畫像給他們確認:“確定是這兩人嗎?”

  “對,是他們,那道士我印象很深,那天好像喝了很多酒。”

  “那後來呢?”

  “後來就不知道了,我倆見他們火氣這麽大,所以趕緊走開了。”

  郭孝勇適時插話道:“戴捕頭,那陳小二和袁成罡素有結怨,坊間酒樓也大多知曉,前幾天袁成罡就被陳小二告發,下了大獄,想必袁成罡出來後,

找那陳小二理論,兩人發生廝打,被陳小二謀害,屍體推入河中,借以毀屍滅跡。”  從作案時間、殺人動機、證人供詞等維度判斷,陳利的確負有重大嫌疑,戴石思量了一會兒後,果斷做出決策:“吳升、汪權,去府衙申領緝捕令,將燕伍班陳小二羈留扣押,待官府做進一步審查。”

  ……

  ……

  此時此刻,燕伍班還同往常一樣,台上大戲唱起,台下人聲鼎沸,看似平靜如常。薛采玉和路小鍋匿在人群裡,監視纓紅的外出行動。奇怪的是自從上回醉流連一事後,纓紅大大減少了外出交際,偶爾的應酬,也屬於生意上的往來,她們隱隱感覺,對方或許也察覺到了本方的存在,正在考慮是否繼續盯梢。可就這時,戲園忽然躁動起來,一隊衙差拿著緝捕令橫衝直撞,攪亂了整個戲園的生意。

  “誰是班主?”領頭的喊道。

  “我是,請問幾位官爺意欲何為?”纓紅看這架勢來者不善,微微蹙起了眉頭。

  “燕伍班陳小二,涉嫌道士袁成罡惠河暴斃一案,現奉府衙之命帶回審訊,你快把人交出來!”

  陳利剛打算去醉流連,就被衙差堵在了門口。自從上回揍了那袁成罡一頓後,他就感覺右眼一直在跳,沒想到那道士居然死了,更沒想到這樁命案攤到了自己頭上。

  他站了出來:“我就是。”

  纓紅白了他一眼,本來還想周璿一下,沒想到這豬頭倒是一根筋。領頭的衙差打量了一下面貌,跟肖像對照無誤後,給他上了鐐銬帶走。纓紅阻攔不及,囑咐好戲班事務後,帶上左小青立即趕去府衙。

  這一幕突發狀況,自然也看在薛采玉和路小鍋眼裡。

  薛采玉蹙著眉頭:“淨會惹是生非。”

  “好了師姐,先過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姐夫又是得罪誰了。”

  ……

  ……

  江寧州府獄訟衙門,高額大門,登聞大鼓,進門八字影壁,內衙七格開間,正廳高懸公正廉明,左右衙差執棒肅列。主案之上,因知府盧毅公務在外,改由通判楊廣德坐鎮,底下州府諸曹設案旁聽。大堂之外,百姓聚集,探頭探腦,人命官司總是奪人眼球。

  “聽說是棲霞觀的道長死了。”

  “棲霞道觀的道長一向濟世助人,善心仁義,那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不明真相的百姓胡亂揣測,瞎嚼舌根。消息傳開後,柳笑儂、曲靈裳幾人馬上趕到府衙,這七夕文會近在眼前,陳利攤上這事兒可真讓人著急。

  “柳公子!曲姑娘!”左小青在人群裡朝他們招手,柳笑儂幾人好不容易擠過去。只是前面人擋人,只能使勁兒墊著腳看。只見公堂之上,陳利正在接受審訊,纓紅以被告家屬身份在堂辯護,看的曲靈裳心急如火:“柳公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才剛剛得到消息。”

  柳笑儂擠的不行,還好跟來的廖嘰機警,掏了點碎銀往地上一扔,引得人群騷動,幾人趁機拱到了前面去。

  坐在主案的是江寧通判楊廣德,頭戴直腳襆頭,身穿盤領大袍,滾胖的腰圍,坐在太師椅裡剛剛卡住,他一邊審閱著訴狀,一邊聽著底下陳述案情始末。

  因袁成罡無親無故,所以由府衙作公訴方,經手此案的錄事官,對死亡時間、殺人動機、證人供詞等方面進行著總結匯報:“據坊間查訪,陳小二與死者袁成罡有過往恩怨,三天前陳小二告發袁成罡,致其下獄,袁成罡曾當眾揚言報仇,在出獄當天傍晚酉時,袁成罡與陳小二在城西惠河岸產生口角,繼而發生纏鬥,有民眾鄧九、宋成作證,以及死者臉上淤痕可供判斷……”

  他頓了頓,看了眼陳利,繼續說:“除此之外,我們在屍首附近發現酒壺,又經仵作檢驗,從死者腹部驗出毒物,確認是死者生前中毒,我們揣測毒物施於酒中,被死者誤食,屬下以令衙役搜查燕伍班,想必馬上就會有結果。”

  為了彰顯公正,袁成罡的屍首直接抬到大堂,仵作嚴大豐以銀針刺入死者腹部,結果針頭變黑,滿堂嘩然,議論起下毒殺人的可能性。

  旁審的諸曹官們揣測道:“那就是說死者被疑犯下毒,察覺後前來理論,被疑犯重創,然後毒發,最後被拋入河中毀屍滅跡?”

  陳利和纓紅正想爭辯,可有衙差這時急報進來:“稟大人,廂公所差役從燕伍班陳小二榻下搜出毒物,總計八錢,請明視。”

  他將物證呈上,楊廣德轉給仵作,仵作稍一檢驗,就回稟道:“楊大人,此乃毒鼠藥。”

  衙差又補充道:“據卑職查訪,城西孫記藥材鋪老板,確認三天前,陳小二到其藥鋪抓過毒鼠藥,當時陳小二揚言要一斤,且言辭激烈,神態凶惡,但老板不敢多賣,隻售予一兩。”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誰沒事會去買一斤老鼠藥,分明是別有用圖。如今買去一兩,還剩八錢,證明確實使用了老鼠藥。旁審的諸曹官們用筆記下,作為重要旁證。

  這下好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陳利一個頭兩個大,纓紅氣的想刨開他腦袋瞧瞧, 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你是豬嗎,好端端的買什麽老鼠藥。”

  “你還說我,還不是你讓我買的。”兩人這時候還不忘嘴仗。

  郭孝勇此時也在人群裡圍觀,這次事情的發展雖然沒有按照預定軌跡,但結果無疑超出預期,都不用自己出手,就弄了個一石二鳥。姓陳的死了,臭道士也掛了,對了,還有姓陳的那娘們,也是自己的了。他望向堂下身姿婀娜的纓紅,真是越看越心癢,要不是忌憚上回救下陳利的幕後殺手,他早想直接擄人了。不過現在一切都水到渠成,他忍不住沾沾自喜起來,身邊心腹也是一個勁兒的奉承少爺英明。

  人群裡路小鍋低聲道:“師姐,怎麽辦,我相信姐夫不會下毒殺人的。”

  薛采玉蹙起眉頭:“現在還不清楚,我們靜觀其變。”

  眼下人證、物證俱在,殺人動機、作案時間也都吻合,左右旁聽的諸曹官交頭接耳,大致對於案情交流了看法,整理了意見上呈主案。楊廣德草覽了一遍後,案情基本清楚,也有了自己的判斷,他驚堂木一拍:“疑犯陳小二,你對此還有何可說?”

  話到這個份上,可以說已經判定了事實,等的只是犯人痛哭流涕的自陳與悔恨。不過陳利對這案子也有自己的判斷,還是有漏洞可以鑽的,只是身邊的“毒蠍娘子”,似乎比他嚴肅的多。

  纓紅剜了他一眼:“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嘴,剩下的我來處理。”

  她撇下陳利,挺身出列:“楊大人,民女認為此案漏洞百出,我家相公不可能毒殺袁成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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