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幹嘛呢你?”陳利一臉好奇,對面卻是興致缺缺。
“數螞蟻。”
“你還真夠閑的。”
“不然呢。”
從頭至尾,纓紅都沒抬眼看過他們,似乎早有預料般,對於他們的探監,並不感到任何意外。
“你瞧我這身扮相怎麽樣?”陳利捏了捏胸前兩個大饅頭。
纓紅這才抬起頭,瞅了他一眼,撲哧一笑:“外面風聲這麽緊,你倒還敢來這裡。”
“我不是說過嘛,以後你坐牢,我就給你送牢飯,現在咱們可算是兩清了。”陳利笑嘻嘻的把食盒遞進去。
“烏鴉嘴。”
纓紅從食盒裡端出來菜,招呼白璟過來對付兩口,不過人家並不感興趣,所以只有自己一邊吃著,一邊跟陳利幾人說話。
“小二,這個案子的突破口,可能在袁成罡身上,我現在身陷牢獄,不方便查案,你幫我去摸一摸那道士的底細。”
陳利一楞:“跟他有什麽關系?”都死透了的人,柳笑儂和高鴻漸也是露出來疑惑之色。
纓紅解釋道:“你還記得,袁成罡有一回來戲園滋事,丟了一袋金子出來,讓我陪酒嗎。”
她這麽一提,倒是柳笑儂先想起來:“這事兒我也記得,那老道可是闊綽的很,也不知道這幾年騙了多少富戶的錢……”他說著說著,原本調笑的神色,陡然消逝一空,“難道是……”
纓紅接下來的話,給了所有人更清晰的思路:“我那時就覺得奇怪,他一江湖術士哪來這麽多金子,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金子跟官府在後院繳獲的藥金,十分相似,成色都很新,我懷疑袁成罡跟藥金案有關。”
“這麽說,我倒也想起來……”陳利回憶起最後一次碰見袁成罡,“記得那道士溺亡當天,我不是在後巷撞見過他嘛,他還說我沒幾天活頭,口氣那叫一個囂張,當時我看他爛醉如泥,以為就是嘴上逞點能耐,沒往心裡去,現在看,這事兒指不定真跟他有關。”
柳笑儂皺眉道:“可他現在人都死了,我們從哪裡打探消息?”
討論陷入了僵局,一直默不出聲的高鴻漸,提醒了一句:“醉流連的老鴇,上回請他來酒樓做過法事,或許知道這道士的來路。”
陳利記起來當天的場景:“他不是自詡什麽棲霞道觀的首席天師嘛?”
柳笑儂對此有疑義:“棲霞道觀一向名聲很好,尤其是在江寧士林,可以說德高望重,應該不會有這種劣跡的門徒,估計袁成罡是借人家名頭招搖撞騙。”
這倒也是,陳利腦子一轉,立馬拿定主意:“我們在這兒瞎猜也沒用,還是先去問問老鴇吧。”三人不敢耽擱,趕著要出牢獄。
“小二。”纓紅突然叫住他。
陳利那張滿嘴胭脂的香腸唇,回眸一亮:“什麽事?”
纓紅看的忍俊不禁,半晌兒,嘴裡才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小心。”
陳利笑道:“娘子莫怕,有為夫給你撐著,就是這天塌下來,也傷不了你半根寒毛。再說了,過幾天就是七夕了,我還要帶你去看花燈呢。”
纓紅咯咯的笑了起來,招來他耳朵說悄悄話:“你左臂上的紅線是不是走過一半了?”
陳利知道瞞不過她,趕緊敦促道:“你到底有沒有譜,別到時候提前發作要了我小命。”
“放心,還有半月功夫,不著急。”
旁邊的柳笑儂不明內情,暗暗稱奇道:這小子心真大,
這時候也不忘調情。他向來自詡風流,此時也不甘人後,衝白璟道:“白姑娘你也放心,七夕之前我們肯定救你們出來。” 白璟對此毫無表示,倒是纓紅笑著目送他們消失在獄道深處。
波瀾了一陣的牢房,再次歸於陰暗和肅殺,獄道裡回蕩的,只有獄卒巡視的腳步聲。
一直不吭聲的白璟,突然問向纓紅:“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一定要強留那陳小二,這人太愛惹事,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別怪我沒提醒你,離鄴王府的畫宴只有半月了,別因為這個耽誤了正事。”
纓紅吃著米飯,看了這位師姐一眼,笑道:“白姐難道還沒有猜到嗎。”
白璟蹙緊了眉心,還是不得其解,於是纓紅幽幽說道:“陳小二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那位發妻,應該是三和會的人,上回去醉流連看秋馬圖,那晚她現身救過陳小二,看來兩人關系匪淺,之後還一直在盯梢我的行蹤,這次藥金案陳小二牽連重大,我想她應該會露面。”
白璟思量了會兒,說道:“你想借陳小二,摸出蕭全的行跡?”
“算是吧。揚城一行,虛虛實實,我們都沒有確切的把握,眼下也算是多一條路子。”
“我看未必如你所願,這人滿肚子主意,嘴裡沒一句實話,倒跟你是一路子的人。”
纓紅咯咯的笑了起來:“怎麽都對我怨聲載道的,我還是數螞蟻吧……”她數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小紅這幾天沒人照顧怎麽辦?”
……
……
自從藥金案爆發後, 府衙加大了對違製假錢的盤查,各大瓦肆每日都有衙差巡街,尤其是燕伍班所在的城西瓦子,郭孝勇趾高氣昂的帶著兵差,沿街搜捕陳利。
“見到這人沒有?”他拿著陳利的畫像,一個攤頭一個攤頭的問過去。
小販們紛紛搖頭:“沒見過。”
“發現這人,立馬跟府衙通報,聽見沒有!”
“是是是!”小販們趕緊點頭。
暗巷裡窺見這一幕的陳利,氣的咬牙切齒:這姓郭的,逼得他現在像過街老鼠一樣,還得扮個娘們四處逃荒,這場子早晚要找回來!
不過現在,他顯然想不了這麽遠。借著夜色,他溜到戲班別院,從後門翻牆進去,想把纓紅那隻鸚鵡帶出來。柳笑儂在後門給他放風,見他提個鳥籠爬下來,驚的眉毛眼睛都擠一塊了。
“你冒這麽大風險,就為了這隻鸚鵡?”
“你不知道,對小包來說,這隻畜生比她命還重要,要是它死了,我也得完。”
“你才是畜生!你才是畜生!”小紅在籠子裡跳腳起來。
“噓——”陳利真想縫住它的鳥嘴,“你這老祖宗就給我安生點吧,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玩完,你也得被人燉了吃!”
小紅這才收起翅膀,攢頭睡覺。
這時,巷子裡傳來腳步聲,兩人不敢逗留,按照既定計劃,趕緊撤回柳家酒樓的小柴院。廖嘰早就在後門等著他們了:“少爺,賽媽媽已經到了,你們趕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