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的疑問,對於高鴻漸來說,倒並不難揣度:“據陳兄所言,地室煉金之所工事龐大,所費耗材自然極多,尋常輸送過於招搖,容易暴露,故假借木石運輸,藏運出入,自可掩人耳目。而且這批民夫即是煉金役徒,還可免去藏匿之憂,從容安置,若不是他徒弟袁成罡盜竊道觀,偶然撞破,外人怕是無從得知。”
盧懿搖頭歎氣,甚是可惜。這時,潛入地室的兵差們從出口出來。
“盧大人,據屬下搜查,煉丹房地下確有煉金工事,還有數具屍身。”
“可有發現藥金?”
“屬下在石室發現空余寶箱,但不見藥金。”
陳利這時候也爬了出來:“道觀的道士說過,一個月前那老道不知什麽原因,遣散了建造宮殿的民夫,隻留下幾人清理現場。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藥金煉成裝箱,被指派護送去了。府衙可以徹查一下,一月前江寧大批物資出入記錄,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盧懿眉頭緊皺:“這批藥金數額大概有多少?”
陳利攤了攤手:“數額肯定不小,不然不會搞這麽大的陣仗,但是具體是多少,運往何處,就只有管那老道問了。”
盧懿沉吟不語,盤算著當中錯綜複雜的症結。
陳利見大事已定,趕緊提醒道:“盧知府,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藥金案元凶,那燕伍班可不可以釋放了?”
盧懿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吩咐左右道:“地室出入口全部封禁,派兵駐守,沒有府衙命令,嚴禁任何人出入。”
“是。”
“盧知府,那我的事兒……”陳利指指自己。
“明天開堂。”
他大袖一揮,擺駕回府。陳利吃了一鼻子灰:好家夥,自個兒識人不淑,這氣倒是撒到別人頭上了。
……
……
翌日清晨,知府衙門公開升堂,一干涉案人員全部羈押到場,諸曹、幕職官員設案旁審,衙門口人頭攢動,擠著一大票男女老少。聽說棲霞觀的玉鼎真人出事,許多百姓自發過來聲援,言辭激昂,情緒激烈。
“玉鼎真人怎麽會煉藥金呢,這肯定是誤會!”
“真人一向樂善好施,扶危濟困,從沒聽人說過他有貪財之舉。”
“我覺得肯定是受人嫉恨,被人栽贓~~”
……
燕伍班的人也全都提審在堂,陳利給他們一個心安的手勢後,開始辯述案情:“這些箱子都是從棲霞觀地室搜出,可以看到,和戲班後院搜出的箱子,不論大小還是型製,都一模一樣,根據袁成罡兩個童子證詞,戲班的這箱藥金,是已故道人袁成罡,月前從觀中偷盜而出,因為他和草民有隙,所以將藥金藏於後院進行栽贓,至於箱中的細石粉,也是袁成罡所購……”
陳利看那群諸曹官滿是不以為然,繼續道,“且不說燕伍班與棲霞觀從無交集,根本不可能得知道觀藏有黃金,更不用說燕伍班六月中旬才到江寧,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所以燕伍班當屬清白,與此次藥金案無關,請大人明鑒!”
盧懿當然知道這事兒跟戲班沒關系,所以倒不急著回應陳利,反而問堂下受審的玉鼎真人:“犯人李恕,你對此有何可說?”
李恕?陳利一皺眉,這老道俗家名字叫李恕,他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玉鼎真人戴著鐐銬,雖然氣色較差,但神識非常清醒,他極為恭敬的回道:“罪民一時利欲熏心,
誤入歧途,甘願伏罪,請知府大人秉公判決。” 他這供認的乾淨利落,倒讓堂上的人措手不及,諸曹們甚至說道:“真人若是含冤莫白,切不可勉力承擔,有何冤情盡可言明,自有府衙主持公道。”
“真人若有苦衷,不妨直言,何必為人代過。”
“就是,莫要讓真凶逍遙法外~~”
百姓們也是七嘴八舌,讓府衙網開一面,這民心簡直強的讓人可怕。陳利忍不住跟纓紅吐槽道:“你說我們兩個受冤的時候,怎麽沒這麽多正義人士?”
纓紅睨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眼見場面要失控,盧懿一拍驚堂木:“肅靜——”他質問道,“此事暫且不論,那批藥金數額幾何,運往何處,誰人交接?從實招來,或可寬大處理。”
玉鼎真人搖了搖頭:“罪民隻管煉金,余事一概不知。”
盧懿捏緊了驚堂木,卻又發作不得。小吏暗示是否用刑,但馬上就被否決,且不談他與玉鼎真人的私交,就說眼下公堂民意正盛,強行用刑必然招致非議。他只能暫時擱置,容後迂回。
思量得當,盧懿一拍驚堂木:“犯人李恕,姑念你一時糊塗,本府容你庭下考慮,再做決斷,來人,將他暫時收監,押後再審!”玉鼎真人被衙差帶下堂,盧懿又轉向陳利一行,“燕伍班窩藏藥金一案,現已查明,系道人袁成罡栽贓陷害,與燕伍班無關,今本府判決當庭釋放!”
“得救了!得救了!”燕伍班的小子們歡呼雀躍。
“我就說嘛,這事兒跟我們沒關系!”
“那個臭道士,真是死了都要找人墊背,還好小二哥識破了他的奸計!“
“小二哥!小二哥!你這次真是太厲害了!我差點都以為死定了!”
他們把陳利圍在中間,給予英雄式的洗禮。纓紅倒是被擠在了外邊,看他們這麽高興,也是露出了笑容。白璟確實有些意外,喃喃道:“沒想到還真被他破了案子。”
“白姑娘,你沒事吧!”柳笑儂趕緊進來接風洗塵,白璟雖然對他無感,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看他這麽賣力的前後張羅,有時候倒確實有點觸動。
圍觀的百姓開始散退,搖頭歎息這世道不公,一片悲淒之色傳染開來。攢動的人群裡,暗中觀望著案情發展的郭孝勇,臉色十分難看,他沒想到這也能被陳利翻過來,氣的他咬牙切齒,連手裡的紙扇也被捏的吱吱響。
心腹額頭直冒冷汗:“少爺,那現在怎麽辦?”
他甩手就是一巴掌:“滾!”然後氣衝衝的出了衙門。
這一動靜,讓人群出現了一絲驚動,陳利眼尖,瞧見了郭孝勇那氣急敗壞的背影,一些想法漸漸湧上心頭,這時,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動什麽歪主意呢。”
陳利一回頭,見是纓紅,立馬笑嘻嘻的捉弄她:“怎麽樣小包,我說七夕前一定救你出來,這不,才三天功夫,你又可以活蹦亂跳了,你相公威不威?”
“嗯……這次乾得不錯,那以後你就是‘迷你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