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燒好了飯菜，大家一起幫襯，眾人見到方黎這個主心骨，心裡也算是安定許多。

　　不多時，一盆香味四溢的魚肉藿菜湯便做好了，青鹽化開後，每個人都倒了一碗，方黎也將帶來的肘子讓夥夫細細切了，又塗抹了一些茱萸，與眾人垂腿圍坐在木桌上吃飯。

　　葫蘆裡的白酒，每人一口剛剛滴水不剩。

　　張鵬特地拿了個憑幾，讓方黎可以側身靠著舒坦，這個時候最端莊規矩的坐姿仍舊是跪姿，其次才是盤腿胡坐，所謂的凳子椅子依然少見，僅有私下裡人們才會拿出來休憩使用。

　　這些人中間，也有部分當時是哈隆關戰役的幸存者，當時與方黎一起埋伏在山上，施行火攻，如今再次見到，卻是倍感親切！

　　酒酣之時，張鵬說起方黎、徐軒二人當時如何要被砍頭，又說起如何獻出三策，得到李義將軍赦免，面對數千突厥兵扣關，眾人命懸一線施行火攻，這才一舉殲敵。

　　很多沒還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聽到老兵們的訴說，仿佛身臨其境，有的面帶期許、新奇，還有的面帶憂慮、震驚，眾人表情各異。

　　方黎倒是一笑，“嘿還不是憋到了要被砍頭，人若不是被逼急了，又怎麽會死中求生！”

　　張鵬等人頷首同意，戰場就是這樣，或許隻有臨死之際，方能求得一線生機，但不管如何，方黎這樣的智慧與臨危不懼的本事，老兵們全都親眼目睹，他們是打心眼裡敬佩。

　　新兵娃子倒是好奇的很，看到面前的方黎最多不過與他們同齡，而今竟然混到了朝廷的七品官，成了鎮守白城的戍主，內心一時感慨萬千！

　　“三哥，你那葫蘆裡的酒喝起來可真美，啥時候能再帶一點?”

　　方黎道:“要想喝三哥的酒那簡單，這酒就是我自家釀的，但是以後咱們可就要正規訓練了，一會將這份名單上的人都給我叫回來，明日咱們就要集合去縣衙倉庫領取戎器等物，而且以後每日要按照我的要求來進行嚴格訓練！

　　這兩條你們可能遵守麽?”

　　張鵬帶頭清嗓吼道:“三郎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而今又是我們的頭，有酒有肉地招待咱們還要什麽?

　　不就是訓練麽，這算什麽，以後就是刀山火海，我張鵬也第一個跟著！”

　　很多老兵也同意，那些新兵娃子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如今禁不住老兵的吆喝，這種軍營氛圍瞬間就感染了他們。

　　“我們跟著三哥乾！”

　　夜中，月朗風清。

　　路上，徐軒開口道:“三郎，酒坊那邊都聯系好了，只等咱們去看看場子，然後就可以按手印了。”

　　方黎點頭，拍了拍徐軒的肩膀。

　　“阿軒，你幼年就跟著夫子讀過幾年書，以後不僅要跟著兄弟們一起訓練，而且戍掾這個職位我可是給你留著呢，你跑不了！”

　　“阿兄我……”徐軒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和方黎早就超脫了一般兄弟情感，開始他幫方黎開食鋪，並不圖什麽，方黎給他開的工錢早就夠贍養家中老母，解決了自己燃眉之急，而且不僅要將親自開的酒坊交給他管理，還在軍中給他留了個戍掾的職務。

　　“嗯叫什麽?”

　　“三郎，謝謝了。”

　　回到家中，芸娘早就燒好了水等方黎洗漱，看到方黎回家，趕忙就準備好了一切，又在火爐裡添了些新炭。

　　看著石桌上擱的柳條，還有用荷葉小包包裹的青鹽，古人便有刷牙的習慣，

不過這時刷牙有個專有詞:揩牙！　　普通百姓揩牙一般用柳條蘸取少許青鹽，富貴人家則是用官方細鹽或是藥物製成的潔牙劑，細鹽因為貴重，很少用在牙齒上面。

　　方黎對芸娘擺了擺手，“從現在起咱不用這破柳條揩牙了，芸娘，等我做一個新玩意。”

　　“不用這……那用什麽?”芸娘有些愣神，不知道方黎又在搞什麽，隻是看到他手裡揣著一把棕黑色的毛，還散發著一股子難聞的氣味。

　　“這不是豚毛(豬毛)麽?難道三郎要用這個，它怎麽能揩牙呢?”芸娘雖然猜出來方黎的用意，但是並不全對。

　　“娘子一會且看好了便是！”方黎神秘兮兮道。

　　方黎開始在灶房燒水，將這些豚毛盡數過濾，以熱水一遍進行殺毒，第二遍又放入草木灰等物，第三遍再次過濾，又將之前早就在肉攤上看好的豬腿骨拿出一邊打磨，讓芸娘晾曬那些豬鬃毛。

　　打磨好的腿骨，刀劈斧砍後，在方黎眼中的樣子果真像極後世牙刷的雛形，他又拿出釘、錘、鋸等物，開始依次細細地在豬骨半段打穿小孔，成型後的牙刷分為三列，每列各有十枚小孔！

　　豬鬃毛再從孔中穿入，另一端用細繩打結穿好，一柄方黎親手製作的隋式牙刷便問世了！

　　芸娘拿著手中的骨製牙刷，不禁有些吃驚，“鬃毛，揩牙之物也。這牙刷?三郎果真心思手巧呢！”

　　方黎看到芸娘臉上露出的笑意，心中寬慰許多，現在做出這兩支牙刷隻為讓芸娘方便開心之用， 他還沒有大規模生產之意。

　　“等以後到了長安、洛陽，這玩意定然會風靡一時吧！”方黎心道，他想到了長安那一群渭水河畔的姑娘，這些個新鮮玩意總是討女子喜愛，從芸娘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一大清早。

　　方黎和芸娘就在水井邊面對面刷牙，兩人同時仰頭、搖頭、吐水，相視一笑。

　　讓兩人有些無語的是，食鋪開沒開門便有一群人在門口排著長隊，不多的桌凳上也圍著坐滿了各色人物，見到方黎來了，全都熱情招呼，喊著‘三郎’之名。

　　負責打掃收拾食鋪的高士遠和高安二人愣是嚇住了，他們倒是去過別的食鋪，可就是沒有見過這麽多人排隊，兩人剛剛早起開門，就見到幾十人在門口巴巴等著，以為是來找茬的！

　　“好家夥我的老弟，這一天得賣多少飯食！”高士遠瞪眼。

　　方黎趕忙就挽起袖子乾活，吩咐高士遠和高安二人燒火燒水，門口來的食客每人先送上一碗熱湯，暖暖身子。

　　今天可是準備足了麵粉和雞蛋，方黎還帶來了特製調料――魚子醬！

　　這一壇魚子醬是他專門去東巷攤上找的老叟，買到新釣來的新鮮河鯽做成，也算是嘗一回鮮了，搞不到海裡的海鮮，用河裡的玩意代替也可以。白城居於漠北，早有用茱萸做菜醬的手藝，方黎將這種手藝用在河鯽上，做成了這壇魚子醬。

　　翻開方記食鋪門口的木製招牌，來往排隊的食客們又看到多了兩道字跡:“魚醬味手抓餅，3錢;豆漿，2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