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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國仕》第109章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爐內炭火通紅,隨著幾根柴火被塞進後,豎立起來,空氣從下通上,這把火便愈發旺了,整座夯土的茅草房內,也不覺有了幾分暖意。

水剛燒沸,靜候在火爐旁取暖的中年文士,便哆嗦著身子,擁著少許暖意,將釜中的沸水,倒進缺口的破碗中,徐徐吹一口氣。

中年人年約三旬有余,戴了兩層襆頭巾子,身上穿著一襲圓領窄袖長袍,腰系皮帶,袍內鼓鼓,看的出來,他已經套了數層單衣,袍裾、袖口布滿了汙漬,他卻渾然不覺。

閏冬未過,凜冽的寒風在外呼嘯,發出一聲聲鬼咽,天氣冷的嚇人,茅草屋簷上的幾道冰溜子仍在,似乎噴出一口氣,都能化成冰。

來不及等水溫降下,中年人便將碗送到了嘴邊。

咯吱,門外的腳步聲響起。

“咳咳。”

中年文士被嗆了一口,慌忙抬起頭,緊張地觀望,看到來人進入屋內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我,法主。”

來人一身氈衣大領,外套素白粗褐,面如觀音,皂白分明,四字闊口,大耳有輪,幾綹黑髯生於下頜,身高八尺,走起路來,顯得虎虎生風,看樣子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唯一與這中年文士不相上下的,就是年紀了。

“伯當啊,嚇我一跳,你現在走路都不帶聲響。今天又帶甚好吃的?”

中年人說著,還作豬鼻狀嗅了幾下,惹得那人大笑:“法主,瞧你說的,哪有我王伯當出手,還打不到的獵物?”

“且看!”

王伯當將左右手分別抬高,再慢悠悠往側旁的草席上一擺,中年人這才看清楚,那左手是一壇塵封的濁酒,右手則是一隻被荷葉包扎的仔細的叫花雞,隔著幾步遠,都能聞到那種肉香。

中年人立馬拆開荷葉,也顧不得洗手,立馬就抱著那隻叫花雞,胡亂啃了起來,他張口閉口之間,少會,大半隻雞就下肚,連雞頭也未曾放過。

一邊奮力咀嚼,又拆開那小壇濁酒,仰頭大灌了一口,王伯當看著中年人的樣子,喟然長歎,再觀那之前鼓鼓的荷葉包,如今早已乾癟,只能下一地的雞骨頭。

中年人打了一個飽嗝,抽出一根細長的雞腿骨,開始細細剔著牙齒,“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哈哈。

吾有伯當賢弟,不出三日就能吃到一頓肉,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呢?”

“法主。”

“左親侍!”

中年文士這才一愣,王伯當的一聲左親侍,方才將他引入了深思之中,是了,這個名號已經許久未曾有人提及了,或許現在,也就是身旁的這位“親人”,也會對他如此稱呼吧?

但是對於這個稱號,中年文士卻流露出濃濃的厭惡感,因為他就是李密,是最主張反隋者之一!

說起來甚為可笑。

遙想當年,李密的曾祖李弼,是北魏司徒,其祖父李曜,更是北周朝的太保,受封魏國公,後來天下一統,大隋建立,他的阿耶李寬,更是大隋上柱國,受封蒲山公!

正是因為祖輩們世代功勳,李密一家才深受君恩,這才得以從遼東,舉家遷往京兆大興城,同樣受祖蔭,李密才被天子授予左親侍一職。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所謂的左親侍,不過是一空有名頭的閑職罷了。

“大業十二年,三年了!我流亡了整整三年啊……”李密長舒一口氣,眼中泛著精光,沒有淚水。

仁壽四年開始,他遊遍沿海北地,師從大儒名家包愷、徐文遠,研讀經傳,八年時間,李密凡有心知一人,則必交一時之俊,談必王霸之略。

八年,他一直恪守優遊經史,晦明藏用的本心。

這期間,李密唯一的知己,或者說袍澤,就是身邊這位,與他有共同目標、共同志向的王伯當!

他雖然是個文士,但是李密即使流血,也從不流淚,因為在他看來,弱者才會流淚,強者……從不會,真正的強者不是沒有眼淚,而是含著眼淚依然在奔跑!

李密眯著眼睛,一眼便瞧見了,王伯當衣角的血漬:“又殺人了?”

王伯當沉悶著臉,“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法主,吾等是該想一個萬全之策了,如何是好?

現在不僅僅是外面有官府的追兵,在章丘四處大索,還有來自王薄的人馬,也在找咱們,整天東躲西藏,這齊郡之人皆言:博洲有高唐,北山為章丘,依我看,也根本不是久留之地啊。”

李密擁著火爐,雙手放在火上,呆呆盯著爐內火紅的炭火,王伯當所言,他何嘗不知?

但是自己又能去往何處?

一想到天下之大,竟無他一人容身之地,李密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他身世顯赫,祖輩皆為魏周之柱國、三公,而到了自己卻只能依靠祖輩功勳,靠著蔭萌,任這空有虛職的左親侍,豈不是可笑。

誰能想到,這一切都起源於仁壽四年的那場政變,原本好好的開皇天子,突然崩於仁壽宮,新任的大業天子,生性多疑,對於原本文帝一朝的老臣頗有猜忌之嫌,且生性愈發乖戾,朝中大臣無人不心驚膽顫。

李密因親近與越國公楊素,也遭到隋帝猜忌、牽連,被罷為庶民。

後來,連年耗費民力、財力巨萬,甚至四處用兵,征戰高句麗,使得人人苦不堪言,但是在大業九年,他的機會來了,那是李密最為輝煌的時刻,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受挫。

那一年,恰逢隋帝發動第二次征遼戰役,楊玄感起兵,而李密便充當了謀士的角色,他第一次用到了畢生所學的王霸之略,獻出了上中下三策:

“北據幽州,斷朝廷大軍後路,為上策;西入長安,為中策;就近攻取東都洛陽,屯兵堅城下,為下策。奈何人家不聽,結果呢……”

“楊玄感驕縱孤傲,兵敗身死,非兄之過也!”王伯當恰言道。

現在想起當年的兵叛,李密猶心有余悸。

楊玄感本人身死,又被隋兵割屍投入護城河;部下將領楊積善、韋福嗣等,或於亂軍中遭流矢而亡,或被車裂、腰斬,及其黨羽匪徒,更是峻法治之,所殺者三萬余人,皆籍沒其家,枉死之人過半,流徙者千余人!

更有當年賙濟楊玄感叛軍的城中百姓,事後,亦被楊廣一一坑於都城之南,土石填充,如今李密更是聽聞,那裡荒草叢生, 淒慘至極。

就連他自己也於途中被捕,還好李密散盡家財,又有王伯當一路照看,這才活了下來,從此亡於道中,東躲西藏,就連衣食也萬分困難,有時候在無人的荒地,兩人甚至要削樹皮而食之!

三年來,李密與王伯當二人,隱匿於淮陽村舍,又曾化名劉姓之人,做過鄉村閭裡的窮教館先生,隻為混口飽飯吃,後來,又冒著大風險,輾轉來到齊郡,也就是如今的章丘一帶,找到當年於長白山起義的王薄,在其手下當起小吏……

可是不曾想,就在前幾日,王薄的起義軍,被隋將張須陀擊敗於泰山腳下,起義軍四散,王薄早已丟棄他,自行帶兵北渡黃河逃去,張須陀仍舊不放,緊追而去。

一次次的投奔,一次次的失敗,但是這些打擊,從未讓李密放棄鬥爭,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有家族的榮耀,有對隋帝的憎恨!

他緩緩箕立起身,笑看著愣神的王伯當:“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萬古傳名器。

伯當賢弟,燕雀……豈知鴻鵠之志哉?”

聽聞李密此話,王伯當心中一喜,他知道,面前這位大兄已然有了主意,連忙追問:“法主可是有了主意,去往何處?”

“叫我甚?以後可別喊什麽左親侍了,要喊就喊蒲山公!”

李密再次提起這個名號,夷然笑著,他的阿耶李寬便被封蒲山郡公,比起那讓人厭惡的左親侍,他更喜歡這個。

李密抬起右手,王伯當也起身,循著他的手指,轉身往南看去:

“就去……那裡吧——瓦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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