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多力量大,看著幾十個精乾利落的小夥子走上前來,沒費吹灰之力就將鏡子抬了起來。然後……然後就抬著不動了。燈光下能看到他們臉上流著汗,一個個咬緊牙關閉起眼睛,仿佛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那鏡子就是在空中懸著,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差不多一刻鍾過去了,鏡子仍是……紋絲不動。矮胖子見自己的手下不是很給力,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大聲的在給他們加油。人家畢竟是在幫我做事,我也不好袖手旁觀,於是我發揮自己的優勢,讓張小讓和趙小忠一個拿毛巾、一個拿扇子,細心的照料著他們。
不合理呀,這面鏡子雖然沉重,上次八個太監就抬過來了,這次足足有十幾個士兵……難道他們還沒有太監的身體好?真是奇哉怪也。
矮胖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生怕再過一會兒他會下令將這些沒用的東西統統拉下去砍頭,砍完頭再喂狗。畢竟這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我連忙打圓場說:“要不先放下吧,休息一下再說。放下時小心一點,別砸到腳。”
如蒙大赦的士兵們將鏡子放下了,帶頭的小隊長坐在地上哭喪著臉說:“這鏡子是不是有什麽古怪?我們這些兄弟都使足了勁,硬是不能將它往前推進一點。”對面的另一個小隊長連忙接話,“是呀是呀,我們這邊也推不動呢。”
三國智計無雙的曹操曹孟德和現代智商無敵的宅男劉能一起狂汗中。
沒等曹操說話,兩個小隊長已經都又站了起來,指揮士兵們圍成一圈抬起鏡子,有節奏的喊著口號,“一二,推;一二;推。”張小讓在一旁狂打著扇子,趙小忠拿著毛巾,很仔細的幫小隊長大人擦拭著臉頰上的汗珠。
“我說兄弟們。”剛一開口我就察覺到了不對,許多奇異的目光一起投了過來。我趕緊咳了兩聲,“朕說愛卿們,你們不能全都用推的。”接著便親自下場指點,“你們幾個,推;你們幾個,拉;你們幾個,往左邊使勁;你們幾個,右邊。”
鏡子好不容易被移開了,美中不足的是方向錯了,被移到了寢宮裡面。不過這也不要緊,反正我都要跑路了,這面鏡子就算被抬到龍床上都無所謂。我一邊指揮著張小讓和趙小忠將大罐子搬出去,一邊隨手往龍袍裡面塞了兩個小瓶子,覺得還有空間,就又塞了一個。
再一看架子上還有不少,心想反正也帶不走,不如乾脆送個人情,於是衝矮胖子喊道:“喂,讓你的手下把這些瓶瓶罐罐的都給分了吧,都別客氣,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手上也沒閑著,又挑了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壇子放進懷裡,將一個小瓶子給換了回去。
矮胖子行了一個大禮,口中說:“微臣曹操代部下謝陛下賞賜。”
什麽?!這個矮胖子就是曹操?實在不能怪我沒認出來,要怪就怪他帶了一個不合身的大頭盔,將眉眼都給擋住了。並且劉協這家夥應該有夜盲症,而且還很嚴重,一定是因為挑食。算了算了,現在不是和那個不知道跑去哪裡的家夥算帳的時候,還是趕緊分析眼下的形勢要緊。
這麽晚了,甲胄入宮,而且還帶了這麽多人……一定是衣帶詔東窗事發之後,曹操想把我抓起來哢嚓了。不過好像還有點不對,看他那恭敬跪拜的樣子,要說是裝的那演技也未免太逼真了吧?總之現在不能坐以待斃,總得想點什麽辦法才好。呃,就先別讓他跪著了,讓他早點起身等會兒說不定還能給我一個痛快。
“愛卿平身。
” 曹操又磕了個頭才起身,渾身的鎧甲嘩啦啦的一陣作響,就有點像幼兒園裡小朋友用鐵杓刮鐵碗的聲音,聽的我心底生寒。他警惕的環顧四周,接著走上前來低聲說:“陛下,微臣賴陛下洪福,僥天之幸,已經發現了衣帶中陛下的詔書,特來救駕。陛下,您現在沒什麽危險吧?”
這反話說得甚是犀利,你已經發現了衣帶詔,知道我要討伐你,還帶著近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圍著我問我有沒有危險?雖然看上去已經身處絕境,但坐以待斃從來就不是俺劉能的風格,我順手又從架子上拿了一隻青銅鼎抱在懷裡,打算找機會朝他腦袋上猛的一砸,然後趁亂逃跑。不過……這家夥的頭盔好像是鐵製的,比青銅要硬,效果不一定會好。我環顧架子上的擺設,基本都被那些士兵給拿光了,就剩下我手邊這幾件大概是因為離我太近大家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沒人過來拿。還是換個大一點的吧,雖然硬度不夠,但起碼衝擊力會強一些……這個是大了些,但好像比剛才那個還要輕,一定是因為壁太薄了的原因,殺傷力好像還不如剛才那個……還是換回去吧。
曹操見我一直不說話,隻是拿著幾件青銅器不住的反覆把玩,於是又往上走了一步,聲音壓得更低。“陛下,您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一洗了之。我的腦海中很不合時宜的冒出這句話。看了看手中所持的武器,是一個青銅坐獸,圓圓胖胖的沒什麽棱角,還是換個鼎吧,起碼還有個直角在上面,可以增加暴擊的概率。
曹操愈發覺得我高深莫測了,現在他已經離我非常非常近了,我倆就仿佛熱戀中的情人,幾乎依偎到了一起。這時曹操在我耳邊說:“陛下,有什麽話您大可直言,操願以身護主,必定不然陛下受到任何損傷。”我嘗試將手中的鼎舉起來,卻發現因為曹操緊貼著我,沒有足夠的空間,於是我後退了一步,於是曹操向前了一步,於是我又後退了一步,於是曹操又向前了一步……於是我坐到了龍床上上身後仰,於是曹到了龍床邊上身前傾。這時張小讓的公鴨嗓子響了起來,“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皇后來了?我穿越了好幾天,空有后宮三千佳麗,卻連一個活著的都沒見過。現在我馬上就要死了,臨死之前怎麽也得知道自己老婆長得什麽樣子吧?我想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奮力一腳將壓在我身上的曹操踢開,然後就看見一個珠光寶氣的衣服架子朝我走了過來……劉協的夜盲症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而伏皇后的一頭珠翠也確實太晃眼睛了,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曹操這時大概覺得這個造型有些不妥,借那一腳之力順勢從我身上滾了下去,“微臣曹操參見皇后娘娘。”
“臣妾見過陛下。”我看見一件珠光寶氣的衣服在行禮,接著一團亂七八糟的首飾低了下去,然後又抬了起來,首飾的中間傳來聲音說:“曹丞相,請平身吧。”聲音中正圓潤很是標準,但卻不帶半分感情,就好像是電腦合成出來的禦姐語音,而不像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在說話。
伏皇后冷冷的(我猜是冷冷的)環視四周,很明顯她這個皇后比我這個皇帝顯得有威嚴得多,士兵們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有的還努力的將自己手中的瓶瓶罐罐往身後藏。但越大就越值錢這個道理好像不止我一個人知道, 有些士兵看著自己面前那一人多高的大瓶子顯得欲哭無淚。皇后又看了看已經被基本被搬空的陳列架,目光緩緩轉向了我。雖然我什麽都看不見,但卻分明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在問:“陛下,這是怎麽回事?”
“曹丞相,你來說。”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我很是義無反顧的將這個皮球一腳踢給了曹操。曹操連忙解釋道:“皇后娘娘,這些都是陛下方才賞賜給士兵們的。他們……他們得了聖旨,就自己動手拿了。”
“是嗎?”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伏皇后在問我,另一個是我在問曹操。
“是……麽?”曹操看見了我手中高高舉著的青銅鼎,也很及時的發現自己的頭盔不知道什麽時候滾落了,於是飛快的將肯定句改成了疑問句。“讓微臣想想……哦,微臣想起來了,他們是在打掃,打掃那個架子。要打掃嘛,自然要先將上面的東西給拿下來才方便。您看這都是些粗人,笨手笨腳的,不先拿下來萬一碰壞了可怎麽辦呀。再說不拿下來也打掃不乾淨呀。”
“是嗎?”伏皇后又在問我。
“是……吧?”我故意將音調弄得有些模糊,讓人聽不出究竟是肯定還是疑問,目光轉向了曹操,同時將手裡的青銅鼎又舉高了些。
“是……的。”曹操的目光四下遊移著,好像是想偷什麽東西,但我知道他其實是在找頭盔。最後沒能找到,趕緊又說:“你們這些家夥,打掃完了嗎?打掃完了就趕緊把東西給放回去,擺整齊一點。都已經這麽晚了,人家小兩口還要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