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月倚在船欄邊，看著幾人嬉鬧著漸漸的遠去，臉上笑意愈發的濃鬱。

　赤城也被他最近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好心情感染，站到他身邊，捂著嘴問道:“提督今天心情很好呢，開始酒杯摔在身上，也是提督故意的吧。”

　她可不認為嗜酒如命的提督會握不住自己的酒杯。在和別人初次相處時顯示出一點小失誤，可以迅速的打消兩人之間的距離感，這都是提督以前告訴自己的。

　龍皓月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接著看向背著提爾比茨在海上堅定前行的文錦森，忽然想到了在那個雪夜裡，自己也是以幾乎同樣的方式將虎晨星從垃圾堆裡帶出來。

　其實那個時候自己也是饑一頓飽一頓，住的地方就在那個小巷裡比垃圾堆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沒有將他帶出來，龍皓月可能都不會發現自己在壓力之下討生活的能力。

　如果那天，那塊地區的老大沒有過分的要龍皓月交出自己收入的一大半。龍皓月也不會大打出手，將那個老大的臉踩在地上中二的說‘從今天起伯爾尼城所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他們的地盤’，甚至還給幫派起了一個更中二的名字，誤打誤撞的還就傳承了下去。

　啊啊啊，好羞恥。

　盡管有這麽多如果，但龍皓月卻從來沒有後悔過事後將那個老大的錢櫃撬開，然後把錢全部分給願意追隨自己的人。

　那段時光真的可以說是把腦袋懸在腰帶上，沒有一天睡的安穩的。龍皓月和虎晨星每天早上出去關門時都不敢轉過身去關。就怕門口草叢裡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出來個人，趁著沒有注意把自己砍了。

　幾乎是奇跡般的，兩人一步步的做到了開始胡亂放出的豪言。他們將伯爾尼城幾乎所有的暗處的勢力收編在一起，城裡的賭場、妓院、煙館，這些最後都歸在了兩人的名下。

　如果自己最後決定留下來，而不是決絕的離開。自己現在也在和虎晨星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了吧。

　一句兄弟，一生兄弟。

　但最終他們還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龍皓月回想起虎晨星當時每天晚上一點一點教自己德語急的抓耳撓腮的模樣，有些啞然失笑。

　其實虎晨星自己的德語也混雜著相當濃重的鄉下口音，龍皓月學院裡和別人交流的時候經常讓對方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是基於龍皓月是亞洲外鄉人也就都諒解了。

　龍皓月直到現在都沒能改過來口音，甚至還有將鎮守府的艦娘帶偏的趨勢。也是因為當初虎晨星傳授自己的時候努力的樣子給他印象太深了。

　又或者是因為龍皓月自己根本不想改變呢。

　這一離開就是很多年。

　那些好的壞的，高興的悲傷的，熱血的無情的，終究都成了過去的。

　俱往矣。

　朗姆酒的後勁開始逐漸的湧上來，讓龍皓月的眼神有些迷離，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自己很快就要醉倒了。

　龍皓月不願就這麽醉倒，今天他和文錦森相談甚歡，將自己所有疑慮一股腦的丟給了文錦森。

　龍皓月隱隱有種感覺，其貌不揚的文錦森在將來會走的比自己更遠，然後將疑問背後的迷霧一一的掀開來。

　出於這些林林總總的因素疊加起來，這段時間狀態都比較低的龍皓月忽然心情很好的想和赤城聊聊自己的過去。

　“那個、赤城，我跟你講啊。”龍皓月的斷續的說道。

　但這時，赤城的身體卻忽然整個緊繃起來，耳朵明顯的抽動了一下。

　並不是因為龍皓月身上的酒氣彌漫了過來，在照顧龍皓月喝醉的諸多夜晚，她早以習慣這份氣息。

　船上的空氣隱隱的變的乾燥了起來，赤城意識到這應該是有電報傳過來了，這個點的電報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消息。

　赤城撇了一眼喝醉了似乎在說胡話的龍皓月，心想提督的酒品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於是赤城準備抽身離開去看看電報的消息，然後順便幫提督一份熱毛巾，希望回來的時候他不要嘔在船上就好。

　赤城轉身抬起腳，木屐在船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皎潔的月光映出赤城和服下曼妙的倒影。

　此時要有相機能記錄下赤城在月下行進的身姿，哪怕她未經梳妝，也能夠成為一個非常標準的日式和服美人的影像。

　但有人伸手攬住了她，不願她離開。

　於是，影像定格成了肖像畫。

　月下的倒影從一人變成了兩人。

　龍皓月攬住赤城的腰，輕聲說道:“不要離開我，赤城。”

　龍皓月手的力量並不大，赤城卻感覺提督手碰到自己的腰部有些熱的發燙。

　可能是在空氣中彌漫的酒精加成下，赤城感覺自己都有些醉意了，臉上紅彤的一片。

　實際上這次攬腰就是兩人迄今為止最親昵的動作了。

　這些年來出於龍皓月的刻意，兩人一直以來都是相敬如賓。

　但縱然是舉案齊眉，終究是意難平。

　赤城的鼻頭有些發酸，她轉過身去靠在龍皓月的身邊，輕聲細語的回應道:“赤城就在提督身邊，哪裡也不去。”

　龍皓月緊緊的摟住她，慢慢的說起了那些過往。

　“龍虎幫，這名字聽起來就很蠢吧。但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和我一起在城裡打下來的幫派，他叫虎晨星。嗯，就那天我帶你去巷子裡面見的人。”

　......

　也不知道龍皓月說了多久，到後面幾乎已經變成了些許的囈語。但赤城一直沒有打斷他，只是時不時的輕輕嗯一聲，表示自己在專心聽。

　等到月亮都走了小半，龍皓月的囈語也轉變成了輕微的鼾聲，赤城伸手將毛毯裹在他身上，以免他晚上受涼。

　赤城慢慢的站起身，腰部似乎還能感覺到剛剛提督的溫度。

　剛剛她聽龍皓月講了很多，其中有很多不怎麽美好的事情，和提督這樣充滿光明的職業似乎背道而馳。

　在黑夜裡行走總歸是會被染上漆黑的氣息。

　但那又怎麽樣，她只需要記住，面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提督就好了。

　赤城大步的離開。

　這份被提督所信賴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她拿出剛剛寄過來的電報。

　電報是艾森豪威爾元帥發過來的，只有幾行字。赤城卻慢慢的被眼前的話語所吞噬，感到手腳冰冷。

　“城主指派的s級任務，時間一個月以內，地點深海扶桑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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