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裡鋪,中都大興東郊外一座小鎮。
此時,街道人馬喧嘩,商人,護衛,夥計,馬車,貨物,接踵而至,匯成一副繁華情景。
常凌下了馬車,他走進一家院子。
“常爺,你來了!”一名小廝見到常凌,急忙跑過來問好。
常凌點點頭,問道:“我師父呢?”
“老爺正在器房畫圖。”
常凌聽了,腳下轉彎,直接朝東間器房走來。
來到房間門口,常凌恭恭敬敬站好,他輕聲道:“師父?師父?”
喊了兩聲,常凌聽到屋內傳來師父蒼老的聲音。
“進來吧!”
常凌急忙整理衣冠,小心翼翼推開了房門。
一股冰冷之氣撲面而來,常凌發現,地上的火盆已經熄滅,師父正在書案畫圖紙,一副忘我的模樣。
常凌見師父仍然與往年一樣,身上破襖沒舍得換,白發添了不少,由於書房冰寒,師父凍得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樣子蒼老了很多。
常凌見此,心中一痛,隨後,他壓下心底翻滾的苦澀,彎身施禮道:“師父!”
黃老匠抬頭,掃了常凌一眼,皺眉道:“今天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常凌聽了,急忙解釋道:“師父,今天我接了個大訂單,共二十兩銀子。”
黃老匠聽了,面露喜色,“真的?”
“是真的!”常凌重重點頭道。
“太好了!太好了!”黃老匠激動不已,老眼有淚光閃動。
常凌見此,他鼻子一酸,他心底全是濃濃的愧疚。
因為他的原因,師父的鋪子被牽連其中,三個月來,城內坊市的鋪子無生意可做,他常凌豈不自責?
砰!
驀地,書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黃老匠的兒子黃畢凡一臉煞氣走了進來。
“又是你!哼!真是霉氣!”黃畢凡掃了常凌一眼,一臉的惱意。
常凌臉面一僵,他自責的低下了頭。
“放肆!常凌是你的師兄,休得無禮!”黃老匠指著兒子,怒喝道。
“哼!不過是一個自不量力的蠢蛋。不僅自己被割了職,還連累了咱家的生意,如今,咱家一家老小跟著這個家夥喝西北風吧!”黃畢凡冷笑道。
“混帳東西,你沒大沒小的。當初,是誰好心教導你拳腳功夫?真是混帳!”黃老匠見兒子如此無禮,他頓時火冒三丈,站起來喝道。
“呵呵,不就是某人看上我姐姐了唄?討好本小爺唄!以為我黃畢凡不清楚?哼!”黃畢凡腦袋揚起,一臉的不屑。
“你……你這個孽子!”黃老匠見兒子說話越來越放肆,他氣的胡須顫抖不止,指著兒子破口大罵。
“爹!你老越來越糊塗了!以前也就罷了,現在,常凌自不量力,仍然想著與索爺爭鬥,咱們黃家也要陪他一起埋葬嗎?”黃畢凡見父親仍然執迷不悟,維護常凌,他臉色黑如鍋底,大吼道。
“孽障!你知道什麽?氣煞我也!看我不打死你這個混帳東西。”
黃老匠被兒子氣的連連喘氣呼吸,胸口起伏不斷,他順手拿起書案上的硯台,朝黃畢凡扔來。
黑色硯台朝黃畢凡腦門飛去,如果被硯台砸中,恐怕黃畢凡有生命危險,黃老匠見了,他頓時清醒過來,嚇得臉色蒼白如紙。
一旁的常凌眼疾手快,他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硯台。
黃畢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他呆了呆,
隨後,臉色陰沉至極。 “爹!你老不想讓兒子活了不成?”黃畢凡怒聲道。
“你……你……你這個孽障!”黃老匠被兒子這番話氣的差點吐血,他指著兒子,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哼!兒子到後堂哭爺爺去!告訴九泉之下的爺爺,這個家被你老毀了!”說完,黃畢凡一甩袖,怒氣衝衝朝外面走去。
黃老匠聽了兒子的話,他臉面僵硬下來,露出的愧疚之色,他緩緩移步,一屁股坐在矮凳上。
常凌見師父非常傷心,他頓了頓,隨後,追上黃畢凡,陪笑道:“師弟!你稍等!”
“滾開!你這個災星!”黃畢凡見常凌攔著自己道路,他怒不可遏道。
常凌乾笑一聲,他急忙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交在黃畢凡手中,“師弟,這些銀子拿去喝酒暖暖身體。”
黃畢凡掃了一眼手中的二兩銀子,他臉上露出一絲驚喜,直接塞進袖中。
或許黃畢凡想到現在這個樣子太慫,他擺出冷臉來,冷哼一聲,直接甩袖離去了。
常凌返回書房,黃老匠無奈苦笑道:“何必給這個禍害銀兩?他都白白糟蹋了。”
“師父,這一切都是弟子的錯!弟子自然要一力承擔。”常凌認真道。
“哎!你啊!算了,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對了,買主要定做什麽?圖紙你可帶來了?”黃老匠想起正經事情,他急忙道。
“弟子帶來了!”常凌連連點頭,他從懷中掏出賈芸給他的圖紙。
黃老匠接到手中,他展開一看,隨後,抬頭驚疑道:“西洋人?”
“不!是榮國府的一名少爺。”常凌解釋道。
黃老匠聽了,眉頭緊皺起來, 隨後,遲疑道:“製作過程有些麻煩,我們必須借老唐的土窯子。可是……。”
“師父,人家給了五兩訂金,徒兒承諾三天交貨。老唐那裡,有徒弟出面解決。”
常凌知道師父跟老唐這個老家夥鬥了一輩子,絕不會拉下臉去求人,故此,常凌毛遂自薦。
“這個……。哎,如今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老黃還要什麽面子?走,現在,跟我去拜訪老唐。”黃老匠站起身來,無奈苦笑道。
常凌聽了,心中高興不已,這一刻,他期盼了很久了。……。
馬車來到東西胡同路口,賈芸,興兒兩人從車上跳下來。
賈芸付完車錢,馬車徑直離去。
“興兒,我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你說,你想要什麽?銀子?還是其他的?只要我賈芸能夠辦到,一定兌現承諾。”賈芸望著興兒認真道。
此處四下無人,故此,賈芸直言詢問,否則,以後,下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興兒說不定不會如此賣力了。
“這……!”興兒摸了摸後腦杓,他遲疑一下,憨笑道:“芸二爺,這是興兒份內之事。再說,你把興兒當做朋友,興兒也把芸二爺當做朋友。朋友有難,我興兒豈能袖手旁觀?”
賈芸聽了,微微一笑,他伸手拍了興兒肩膀一下,高興道:“好!興兒,你沒讓我失望。以後,我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
興兒聽了,正色的重重點頭。
他那表情,好像是一副一諾千金的小季布,讓賈芸心底湧-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愧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