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接受孫策的解釋,馬騰希望兒子回去幫忙,王允及時死了,老黨人們在角落裡為即將到來的風暴中瑟瑟發抖,荀迎娶表妹弘農王遺孀,馮翊、扶風換太守,長安最近的確很熱鬧,但孫策最關心的還是天子的動向。
天子要西征?這個腦洞有點大,近乎異想天開,但仔細想想,又讓孫策笑不出來。
不用說,西征是為了東進,是為了牢牢抓住不多的優勢企圖翻盤。經濟也好,人口也罷,畢竟都是軟實力,隻是硬實力的基礎,能不能真正轉化為硬實力還要看統治階層的智慧和勇力,冷兵器朝代,戰馬就是最重要的戰略資源,而貧窮的遊牧民族全民皆兵,威脅不可小視。百萬匈奴人就能讓人口兩千萬的漢朝疲於奔命,後世的遊牧民族也沒少欺負中原的農耕民族,蒙古人、滿人還在中原建立了王朝。
假如天子真的平定涼州,翻盤的可能性並非沒有。
為天子出此計的劉曄是個奇才,以退為進,以攻為守,愣是從不可能中找到了一絲可能,正中孫策軟肋。這是一個賭徒,不按常理出牌的賭徒,再加上一個年輕氣盛的天子,什麽事都有可能出現。
“奉孝,你覺得天子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三成吧。”郭嘉躺了下來,十指交叉,抱在胸前,看著頭頂搖曳變幻的樹影。“如果我們運作得好,可以讓這三成機會變得更少。遷都長安產生了這樣的後果,不知道荀文若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他出了一會神,又挺起身,轉頭看著孫策。“將軍,我現在相信你說的那句話了。”
“什麽話?”
“治世二十年一代,亂世五年一代。”
孫策沒忍住,“噗哧”的一聲笑了,依稀又想起前世的網絡語言。“你是不是有老之將至的感覺?”
“的確有點。”郭嘉重新躺了回去。“我今年二十六,按照五年一代人的說法,算得奔三十去了。說實話,不是太能理解劉曄、劉巴這種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心思。我相信荀的感覺會比我更強烈,他今年三十三了呢。”
孫策無聲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又道:“這和地域也有關系,潁川人才多,又是黨人聚集之地,思想氛圍比較穩定,延續性比較強,你雖說不羈,其實還是受了影響的。至於荀,應該會比你更不適應。不過他畢竟才三十出頭,應該不會像袁紹反應那麽慢。再說了,天子如果真的西征,還需要一個相對穩重的人鎮守長安,他還是最合適的那個。天子西征不可怕,東征才是麻煩,現在撕破臉,我們都沒好處,只會便宜別人。”
“希望如此吧。”郭嘉沉默了一會,又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怎麽了?”
郭嘉坐了起來,神情凝重。“雖說暫時不會撕破臉,但天子西征之前還是會遣使關東,一方面要做足面子,一方面要查我們的底子。如果他發現荊州、豫州的情況,難保不會以為這是機會,一時衝動。將軍,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孫策一動不動。他知道郭嘉在說什麽。擊敗袁紹是好事,但他的損失也不少,傷亡近萬人,僅是各種撫恤就接近一個億,再加上各種物資,這一場為期不到半年的戰爭讓他支出超十億,別的不說,僅是消耗的箭矢就以千萬計――弩車是殺器,但也是燒錢的大戶。
戰爭就是燒錢,持續的時間越長越如此。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就是雪上加霜。
總之一句話,豫州未來幾年的財賦都被打空了,沒有三五年緩不過這口氣來。當然,戰爭時期,他也可以像別人一樣橫征暴斂,竭澤而漁,但那是不得已的手段,隻有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才能乾。如果可以避免,他還是希望多保留一絲元氣,不要做得那麽絕。
現在多保留一絲元氣,將來發展起來就更快,有生之年看到改造成果的可能性就更大。
“荊州的事,暫時不要干涉。”孫策反覆權衡,還是搖了搖頭。“要給子綱先生和公瑾時間,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隻有他們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選擇,將來才能堅持得更久,但凡有外力勉強,終究是個遺憾。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心念朝廷,舉州依附朝廷而且成功了,那也不會對我們造成致命影響。奉孝,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哪怕你做的是利在千秋的大事。”
郭嘉想了一會兒,又笑了。“將軍,此刻的你看起來不僅比我年長,似乎比張子綱還要沉穩幾分。也好,既然將軍已經有了決定,我就不勉強了,也正好趁這個機會休息一段時間。”
孫策點點頭。“再過幾個月,等這邊的事處理完畢,我打算去吳縣,也許今年冬天會在那兒過。你有沒有興越一起去?”
“去!”郭嘉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不僅我會去,我的夫人、兒子也會去,將軍幫我安排往處吧,要鬧中取靜,還不能離得太遠。”
“就在太湖裡找兩個島吧,你一個,我一個,沒事就曬曬太陽釣釣魚。就算你荒唐一點也沒人看見。”
“這樣好,尤其是要離陳長文遠一點,我最近看見他就煩。”郭嘉嘟囔道:“我夫人都不管的事,他叨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真是煩人。惹惱了我,把他未過門的夫人搶了,看他能把我怎麽樣。”
孫策忍俊不禁, 放聲大笑。“奉孝啊,你這個辦法好,我支持你。”
“那我明天就去辦。”郭嘉也笑道:“到時候將軍你可別不承認。”
兩人正說得開心,孫尚香奔上了山,來到孫策身邊,用力搖著孫策的手臂說道:“大兄,快起來,快起來,二姊又被阿母責罵了,正躲在房裡哭呢。”
孫策坐了起來,掰開孫尚香的手。“你輕點,別把我胳膊搖斷了。又為什麽事?”
“還能有什麽事,還不是為了成親的事。”孫尚香背著手,撅著嘴,滿臉不屑。“這些豫州人真是好煩哪,以前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提親,大兄剛擊敗袁紹,他們全來了,想娶二姊的少年郎都夠組建一個親衛營了。”她一轉眼,發現郭嘉閉著眼睛躺在一旁,吐吐舌頭,壓低聲音。“先生睡著了麽?”
“睡著了,隨便罵。”郭嘉說道。
“唉喲,先生,你可和那些人可不一樣。”孫尚香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湊了過去,捏起小拳頭。“先生,我剛才說話聲音太大,吵著你了吧?我給你捶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