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聲淚俱下。“使君,請你救救我蔡家吧,孫家父子好殺成性,一旦進了莊園,我蔡家必然血染沔水,老少無遺。使君受天子之命監臨本州,我蔡家全力支持,不敢有絲毫懈怠,若因此惹來滅門之禍,隻怕荊襄百姓心寒。”
劉表窘迫不安。“德,我已經派人去請異度了,你別著急。待異度一來,我立刻讓他出兵支援。”
正說著,蒯越快步走了進來,趕到劉表面前,躬身一拜。“使君,大事不好。”
“怎麽了?”劉表挺起了身子,臉色微變。
“孫策……進了蔡家莊園。”蒯越轉頭看了一眼蔡瑁,欲言又止。
蔡瑁大驚失色,一躍而起,揪著蒯越的衣領,大吼道:“蒯異度,這下你滿意了?”
蒯越一聲不吭,慢慢推開蔡瑁,目不轉睛地看著劉表。劉表也覺得頭皮發麻,又覺得蒯越眼神不對,連忙問道:“異度,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孫策這麽快就攻破了蔡家莊園?”
“使君,不是孫策攻破的,而是蔡家請進去的。”
“請……進去的?”劉表和蔡瑁同時驚呼出聲。蔡瑁隨即反應過來,眼珠一轉,厲聲喝道:“蒯異度,你不要亂說。我蔡家一心支持使君,絕不可能與孫堅有什麽往來。就算是礙於張公顏面,也不會……”
“夠了。”劉表越聽心越煩,厲聲打斷了蔡瑁。
蔡家這是要幹什麽,真要和孫堅結親嗎?那可是蔡家要送給他的妾,半路上被孫堅奪了去,這算怎麽回事?倒不是在乎一個女子,他成親多年,夫人是名門之後,育有三子一女,就算暫時不在身邊,他也不至於一定要納蔡瑁的姊姊為妾。這隻是一樁政治婚姻,是他加強與蔡家關系的紐帶,現在孫堅半路出手,自然是要與他爭奪蔡家的支持。而蔡瑁這麽快就改口,預留退路,顯然是對之前不給他兵權的事耿耿於懷,一旦有機會與孫堅聯手,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還把責任推到了他和蒯越的身上。
“異度,怎麽辦?”劉表瞪了一眼蒯越。蔡家是等了半個時辰才開門的,蒯越不肯派兵理虧在先。
蒯越思索片刻。“使君,我已經派人查探周圍有沒有伏兵,一旦確認安全,立刻派兵出城。不管蔡家是迫於威脅不得已才請孫策入莊,還是真有婚約,都不能讓孫策久據蔡洲。孫家父子殘忍,稍有不慎,蔡家就可能成為砧上魚肉。一旦蔡家落入孫策手中,以蔡家的人力物力,很可能會成為襄陽的肘腋之患。”
劉表越想越不安。“那……什麽時候能出兵?”
“使君莫急。”蒯越胸有成竹。“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孫策是用木筏渡過沔水。眼下沔水尚深,我們隻要用水師戰船圍困蔡洲,孫策就插翅難飛,就算孫堅派兵來救也無濟於事。他是孫堅的長子,隻要生擒了他,我們就可以逼迫孫堅撤兵。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蔡家會被波及,難免損傷。”
劉表看著蒯越,恨不得抽他一耳光。他算是明白了,蒯越早就等著這一刻吧?他想起了蒯越誘捕宗帥的事,那些人之前可都是蒯越的朋友,但蒯越殺起來連眼睛都不眨。再聯想到之前蒯越棄何進如棄弊履,劉表意識到,蒯越遠比他想象的更冷血,他連蔡家都想動。
蔡瑁也聽出了蒯越的意思,立刻變了臉色,卻不說話,隻是眼神陰冷地看著劉表。劉表心中不安,咳嗽道:“德,你覺得如何?”
蔡瑁冷笑道:“當孫策初登蔡洲時,
兵不過三百,異度不肯發兵,現在孫策進了我蔡家,異度卻要發兵,不知道是何用意?我蔡家雖然弱,卻也有兵數百,雖然寒酸,卻也有強弩數具,異度就不怕被流矢所中?” 蒯越眉頭緊蹙。“那德的意思是,我們不管孫策了?”
“蔡洲在沔水之中,與襄陽城相隔十裡有余。孫策就算手再長,也攻不到襄陽城吧?難道異度覺得攻擊蔡洲比據城而守還容易,還是說你想踏平蔡洲?”
“德,你誤會了,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蒯越苦笑道:“使君,我延誤兵機,才造成現在的危機,請使君容我辭去兵權,另派善兵事者統兵守城。”
劉表心中暗歎。明知蒯越用心不良,擺了蔡瑁一道,此刻他也不能讓蒯越辭去兵權。蔡瑁倒是一直想要兵權,但蔡諷開門迎接孫策進駐蔡洲,他哪裡還敢讓蔡瑁掌兵。誰知道蔡家和孫家有什麽關系,萬一蔡瑁和孫策裡應外合,襄陽城就危險了。
“異度,你也不用過於自責。”劉表嘴裡苦澀,卻還得裝出一副笑臉。 “孫策就算佔據了蔡洲,也難以危及襄陽。諺雲:欲投鼠而忌器,我們不能因為孫策這隻老鼠而毀了蔡洲。”
“喏!”蒯越臉色平靜。“就算不攻擊蔡洲,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蔡家殷實,秋收又剛剛結束,蔡家倉裡堆滿了糧食,如果孫策將這些糧食轉運給孫堅,對我們非常不利。萬一他嘗髓知味,又去擄掠沔水西岸的各家,如何是好?”
劉表鬱悶之極,恨不得要罵人。“為防萬一,你還是將水師調來吧,圍住蔡洲,困住孫策。蔡家糧食再多,也總有吃完的時候。一旦孫策出蔡洲,立刻攻擊。”
蒯越看向蔡瑁。“德以為呢?”
蔡瑁已經坐了回去,陰著臉,一言不發。聽了蒯越這句話,他微微欠身。“使君,瑁侍奉使君,家父迫不得已開門揖盜,父子殊途,是家門不幸,恐難兩全。瑁如今孤身一人,也不敢有什麽奢望,隻盼能全臣節,一顆赤心,不負使君。”
劉表還沒有說話,蒯越長歎一聲:“我雖然無心傷害蔡家,但蔡家因我而受損,我難辭其咎。臨戰之際,不敢怯陣。擊退孫堅之後,若能生還,我一定去向蔡翁請罪。”
正在這時,蔡家有人來了,蔡瑁出去,時間不長,又回來了,對劉表欠身施禮。
“使君,真是慚愧,為保蔡家數百口性命,家父迫不得已,隻能將二姊獻給孫堅的從子孫輔,不能侍奉使君左右了。”
劉表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兩耳光。他狠狠地瞪了蒯越一眼,蒯越低著頭,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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