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繞過曹德,來到孫策面前,躬身施禮。
孫策瞅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曹德,心中湧起一陣久違的快意。消息傳到益州,曹操的反應一定很精彩。他會像劉邦一樣要求分一杯羹嗎?如果是,一定滿足他的願望,烹了老曹嵩,到時候再把丁夫人改嫁了,看看曹操是什麽感覺。歷史上,曹昂戰死宛城之後,丁夫人與曹操分居,回了娘家,只是曹操勢大,沒人敢娶,現在曹操蝸居益州,丁家根本不鳥他。
說起來,丁夫人也剛過四十,說不定嫁了人還能生。
“荀衍死了?”孫策聽完郭嘉的匯報,吃了一驚,眉頭緊鎖。大戰開始之前,他對浚儀能不能守住浚儀都有些擔心,畢竟城裡的兵力太少了,只有三千,這才安排閻行、陳到西進,配合文醜,隨時準備進軍策應。陸議大破荀衍,他已經很滿意,現在居然連荀衍這個主將都陣亡了,實屬意外。
當然,對陸議來說是大功一件,對整個戰局來說卻未必是好事。在這一點上,他的看法和郭嘉一致。
“是啊,荀衍死了。”郭嘉歎息道:“大王,是不是調整一下荀諶的職務?”
孫策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荀衍的家人都在鄴城吧?”
“是的。”郭嘉頓了頓,又道:“荀衍戰死,袁譚可能會尋求議和,至少會想緩一緩,送荀衍回鄉安葬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你和荀諶聯絡一下,問問他自己的意見。如果他想處理喪事,可以準他幾個月假。”
“喏。”郭嘉等了片刻,見孫策沒有進一步的安排,躬身應喏。他也清楚,雖說荀諶是屯田中郎將,手中有幾萬屯田兵,但他未必指揮得動那些校尉、都尉,想反水和找死沒什麽區別。以荀諶的聰明,也應該分得清公私,不會將這個仇記在孫策身上,就連記在陸議身上都有些勉強。荀衍的死,只能怨他自己,他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又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這次不敗,以後也難免。
還是荀攸有自知之明,知道謀士與將領的區別,堅決不肯跨出那一步。
孫策回來踱了幾圈,頗有些撓頭。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荀衍戰死,可能引發的變數太多,以前做的計劃大半要作廢,軍師處又要忙上一陣。比如說,如果袁譚不進攻了,決定就在防守,那怎麽辦?
攻守勢異,需要的兵力相差很多,對將士的要求也不同。本來準備豫州征召的將士先守城,擋住袁譚的進攻,經歷了血與火的實戰考驗後再反攻兗州,如果跳過這個環節,他們還能不能承擔起進攻的責任,也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問題。
在此之前,這樣的事已經有苗頭了。徐盛在沙洲上設疑城,天子遲遲沒有渡河,反而從荀衍手中取走了河內,有隔河對峙的趨勢,已經引起了他的擔心。現在,這個擔心很可能要變成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奉孝,辛苦你了。”
“職責所在,不敢言累。”郭嘉答應著,臉色卻也有些凝重。他清楚一個方案背後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戲志才活生生被累死了,他有軍師處的幾十個參軍協助,不會步戲志才後塵,卻也不見得輕松,尤其是現在這種遠離前線,只能憑情報來推演形勢,比身臨戰場更複雜。
孫策突然說道:“奉孝,如果你為天子謀劃,現在會如何運籌?”
郭嘉思考了良久,搖搖頭。“大王,現在還真不好說。”
“為什麽?”
“因為大王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對手。”
孫策來了興致。他不覺得郭嘉有奉承他的必要,必然是平時有所考慮,這才會有這樣的判斷。作為軍師,從來不可能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換個角度,站在對方的立場上,猜測對方的心思,這本來就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怎麽說?”
“我不知道天子對我們的情況了解多少。雖說有細作,但細作能看到的東西畢竟有限,道聽途說為主,再加上細作本身的學識普遍不高,能看到多少真相,誰也說不準。這些信息到了天子面前,原本就是真偽混雜,甚至不乏與事實截然相反的結論。如果以常理分析,誤判幾乎是必然,區別只在於多少。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就是這個道理。”
郭嘉想了想,又道:“就拿荀諶來說,他之所以這麽堅決的留在豫州,與臣當初引他去看巨型拋石機及海船有很大關系。臣相信,這些信息肯定會傳到荀衍、荀彧的耳中,可是他們的感受和荀諶的感覺絕不會相同,否則他們不會執迷至今。臣也相信,如果劉曄了解的情況和臣一樣多,他現在只會有一個選擇:勸天子投降,但他了解的情況不可能和臣一樣多,所以他才會堅持,等待轉機。”
孫策覺得郭嘉說得有理,真實的作戰畢竟不是遊戲,雙方的情況都擺在明處,尤其是對這種交通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時候, 細節上的訛誤在所難免。天子、劉曄、荀彧等人再聰明也猜不到他是個有外掛的穿越者,自然不可能準確的評估形勢。沒有準備的判斷,自然也無法做出明智的判斷。
同樣道理,無法把握天子了解的情況,要郭嘉去把握天子的心態也就成了強人所難。
“天子、袁譚也就罷了,只要我們自己不出錯,他們都沒什麽機會。我好奇的倒是賈詡,他現在在想什麽,你能猜得到嗎?”
郭嘉笑了起來。“臣不敢說準確,但他現在考慮的幾個問題,臣倒是略知一二。他現在應該很矛盾。”
侍者送來冰鎮果汁,孫策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郭嘉,示意郭嘉慢慢說。郭嘉呷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作為涼州不多見的智士,賈長沙的後人,從小學習儒家經典,賈詡的身上不僅擔負著他個人和賈家的榮辱,更擔負著涼州能否一掃百年厄運的機會。能否公私兼顧,魚與熊掌兼得,應該是他現在考慮得最多的問題。當然,以他的才智,加上李儒的見聞,他不可能不知道誰是最後的王者,但借此機會為涼州謀一線生機也絕非癡心妄想。畢竟涼州人已經控制了關中、並州和河東,將整個司州都攬在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有這麽好的機會,不努力一下,就不是他賈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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