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表演有靈氣,謝歆從甘敬的解釋中是這麽理解的,那就是能很快的在角色構造中考慮到別出心裁的東西。
謝歆根據這個思考了許久,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這兩個字沒什麽關系,而很快,她就親眼目睹了什麽叫做有靈氣。
劇本裡王生和小唯的初見從前者的角度來看是英雄救美,他夜襲破敵在營帳裡見到了香肩半露的小唯,此時談不上心動,只是對美色的驚豔。
後者小唯不同,她第一眼就對王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對一個以畫皮蠱惑男人、挖心而食的狐妖來說是一種新鮮體驗。
這種新鮮的不同以往的感覺究竟是愛還是一種異樣的征服欲有待商榷,但以之作為故事的開頭是沒有問題的。
片場裡的帳篷搭建出來,陳若清以一個完全的妝容出現在鏡頭之下,本來還在思考甘敬話裡有靈氣表演的謝歆迅速就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什麽有靈氣!白就完事了!”
長發,香肩,薄黛。
明眸,丹唇,皓齒。
鏡頭還沒開始拍,陳若清微微皺眉在凹造型,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演員,她知道這樣的一幕不僅僅是要拍演員的表情和眼神,也是要拍女人的形體之美。
“道具呢?找塊乾淨的亞麻布,要一眼看上去就粗糙的。”甘敬看完監視器裡的形象,指揮道,“就那種一披在陳若清身上就能和她白皙皮膚形成對比的,亞麻沒有的話,其它什麽的合適也行。”
“裘皮、毯子趕緊放好,白的,就純白色的,沒有就趕緊去借,我說你們是不是飄了?麻溜的。”
甘敬琢磨了會畫面,再次發言。
旁邊目睹這個的謝歆不得不酸溜溜的開口道:“甘敬,都是女主角,你怎麽沒對我的造型上心啊?”
“她是妖,你是人。”甘敬頭也沒回的說道。
謝歆試探著問道:“那我現在換成妖行不行?”
“你再說這樣的話就直接回去吧。”甘敬毫不客氣的警告道。
謝歆有點委屈,她也就是在甘敬面前說說而已,又不會當著陳若清的面說,自己好歹也陪你女兒喂了那麽久的鴨子!還不提之前教她唱歌的事!
天后生了些悶氣,然後就看著甘敬離開監視器走向陳若清和她簡單溝通了兩句。
影后和影帝的通常表演看起來和之前天后、影帝對戲不同,他們兩人就是極其簡單的聊天,完全沒有甘敬對謝歆的長篇大論。
“美是挺美的。”謝歆看著監視器裡的畫面喃喃自語,“真演起來……”
她沒說下去,就是覺得自從來到劇組就發現和自己想象中的電影幕後不同,《戀戀筆記本》裡陳若清表演的相當好,但未必就是她真有那麽好,甘敬這位導演在紐約的時候可是手把手教人演戲呢。
下午三點鍾,片場正式開拍,道具和群演都已經準備完畢。
因為甘敬有心想看看重點鏡頭的效果,所以他不是要從開始拍而是要先把兩人的互動拍一下,也即王生衝進帳篷看到小唯並抱起她的鏡頭。
這個鏡頭有兩人相見的對視,有分別給出的特寫眼神,屬於通俗意義上體現演員功底的戲。
哢,打板。
甘敬上完妝是一身盔甲,手挑一杆長槍,他擺好的造型是伏身回手戳死一個敵人的動作,然後才有打量整個帳篷的目光,鏡頭也自此開始。
陳若清坐在帳篷中間白色的裘皮上,她的肩和腿不著片縷,目光看向甘敬,表情在打板聲響起後驟然變成了小獸般柔弱的神色。
裘皮是白色的,看起來便是狐狸的皮毛。
作為一隻上一刻剛剛挖過別人心臟的狐妖,陳若清柔弱神色裡看著就是對甘敬這個男人突然闖入的好奇。
謝歆站在監視器邊上隻單單看到這一幕就有些服氣了,之前沒開始拍的時候陳若清像是靜態的精靈,現在開拍之後動態的她竟然比剛才還好?
應該怎麽形容呢?
應該怎麽形容呢!
謝歆在心裡問自己,可愣是找不到合適的詞。
還是坐著看鏡頭的李早瑜讚歎道:“這明明是在拍帳篷裡的畫面,可我一下子看到的好像是冬天雪地裡一隻白色的狐狸好奇的打量不遠處走過的行人。”
謝歆一拍腿:“對,我也是這種感覺。”
李早瑜繼續說道:“男人就喜歡這種調調吧,嗯,動作上微微縮起,還有種受到驚嚇的柔弱暗示,偏偏她的肩膀和腿看著又那麽白嫩。”
謝歆大有知音之感:“對,我也是這種感覺!”
李早瑜斜了一眼:“你會說點什麽不?”
謝歆想了想,指向片場:“拍得那麽好,他倆怎麽停了?”
李早瑜聳聳肩,這種畫面和實力演員彼此尋找火花的戲份就不像先前自己可以叫停天后那樣了:“他們覺得可以做到更好。”
謝歆將信將疑,等了一會之後就見沒有其它調整,只有燈光師似乎是做了不同的打光處理。
“李早瑜,看著點,剛才演得沒問題,保一條,這是試試不同效果。”甘敬調整完才向監視器這邊喊道。
李早瑜穩穩的比劃了“OK”的手勢。
謝歆笑道:“我發現我坐監視器前看著也行,反正就聽甘敬的唄。”
“歆歆啊,知道你表演起來為什麽那麽不順利嗎?”李早瑜悠悠的說道。
天后正色,神情變得認真,面前這位也是影后呢,她問道:“為什麽?”
“因為稱呼啊,你看,我是喊甘哥,若清也是喊甘哥,偏偏就你直呼其名,這運道上就差了那麽一點。”李早瑜振振有詞。
謝歆白了一眼,但隨後又若有所思,她知道李早瑜是胡扯的,可甘敬是不是願意聽到這樣的稱呼呢?
甘敬?甘哥?甘導?甘總?
不待謝歆考慮完,第二條戲份重新開始拍攝。
這一次的拍攝相較於上次沒有太大變動,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謝歆看著燈光上有細微差別的畫面就覺得好像似乎確實更好一點?
兩人對視的鏡頭只有短短三秒。
甘敬等第二條拍完才走到監視器這邊要看效果上的不同。
“甘哥,拍得真好。”謝歆見到甘敬過來就立即考慮完畢,試試唄,反正也不吃什麽虧。
甘敬知道平時謝歆是怎麽喊自己的,聞言有些奇怪,但也就是點點頭:“嗯,小謝,你真有眼光。”
小謝?
好像有點虧……
謝歆看著甘敬坐下來看監視器的背影,瞪了一眼笑意盎然的李早瑜,就是她竄掇的。
“兩條都還不錯,先留著吧。”甘敬沒有立即做出選擇,打算等後面接上再整體看看,他衝著場務喊道,“亞麻布等下要拉好,下個鏡頭是特寫,你們把亞麻布披到陳若清身上的時候不會拍到手,但也不要太靠前。”
場務們應聲,他們已經被交代過下午拍攝要注意的地方,帳篷裡王生和小唯對視後就是前者長槍一挑把亞麻布挑到後者身上的畫面。
這裡需要場外的小小配合,不然單憑甘敬來抖動大槍,那亞麻布可不能平整的飛到陳若清身上。
甘敬看了兩遍畫面,重新回到鏡頭下。
片場拍攝繼續,當甘敬長槍挑動,鏡頭先聚焦空中的亞麻布,然後就是特寫給陳若清,她在被素昧平生的王生表示善意後就不再是怯生生的眼神,好奇之色更重。
黑色長發柔順披下,亞麻布如同衣衫般裹在身上。
陳若清的著裝變得簡單,但鏡頭下的她是把這種簡單化為了簡約,一字之差就是氣質的展現。
“來,我帶你走。”
“來呀。”
甘敬倒遞槍頭,見陳若清第一句沒有動作又催促一句。
陳若清臉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右手抓住槍頭。
甘敬略一用力,讓陳若清的右臂勾住自己肩膀,右手挽住她的腰,側著抱起往前走。
畫面裡兩人的動作行雲流水,陳若清被抱起後的左臂撫在甘敬的胸前盔甲,長發垂向地面,由下到上的凝視這個男人。
“甘哥,若清,過了。”李早瑜喊話,這個鏡頭就是拍到這裡的,下一幕就要轉景了。
甘敬放下陳若清,注意沒讓她赤腳踩在地上而是踩在裘皮上。
“這一遍你覺得怎麽樣?”陳若清先問了一句。
“還不錯,我很喜歡你的表情。”甘敬笑道。
陳若清又問:“有觸電的感覺嗎?”
甘敬想了想:“那倒沒有,也不用那麽過,這戲和上次那場熱戀還是不同的,小唯得懵懂點,她可能也不知道什麽叫愛,或者,只是她這種妖物角度的愛。”
陳若清點點頭,穿上外套和鞋子隨著導演一起走向監視器。
這一次監視器旁邊的李早瑜和謝歆都沒說話,她們在等甘敬這位正牌導演的評價。
“沒問題,可以用。”甘敬看完後說道。
謝歆眨眨眼,第一幕戲是三秒鍾,拍了兩遍,這一幕戲是十五秒鍾,拍了一遍……這和上周的進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甘敬繼續把監視器上的兩幕戲連著看完,他思考了一會直接把目光看向了謝歆,陳若清不出意料的表現很出色,那相應的就把謝歆給比的太鶸了。
問題在於,這部戲的看點之一就是兩個女主角的互動,表演上的弱是能理解的,形體或者外表上的美那好歹得能鬥一鬥,花瓶也該有花瓶的作用才是!
“你看我幹什麽?”謝歆被導演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我會努力的!”
甘敬搖搖頭,腦海中閃過很多和《畫皮》無關的畫面,他慢慢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想演妖嗎?”
謝歆“咳”了一聲,擺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我意思是你得在畫面上有爭鋒的美感,劇組你看完了對吧?”甘敬問道。
謝歆點頭,覺得導演不是在當著陳若清的面陷害自己。
甘敬繼續說道:“劇本有一幕王生夢見小唯在池中洗澡的情節,你記得吧?”
謝歆默默點頭,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看劇本描寫就是《戀戀筆記本》激情戲再現的一幕。
“現在寫的夢裡是王生做夢,兩人有激情戲,然後驚醒,走到小唯房間拒絕了她,我考慮稍微改動一下讓你也出現在夢裡的情節。”甘敬的語速加快,“既然有畫皮蠱惑,既然有欲望挑動,既然有猶豫掙扎,那就把你也放在夢裡面。”
“怎麽放?”
甘敬的思路已經捋順:“鏡頭上的轉換拚接,一會是你,一會是陳若清,這也是常用的手法,但你們可以有風格的不同,比如你整部戲裡都是正室,夢裡的風格就變成勾引,勾引的過程中鏡頭變為陳若清。”
他看了一眼陳若清,沒有說話。
陳若清點點頭,表示明白。
謝歆還在傻傻的說道:“沒太明白。”
甘敬皺眉:“哪裡不明白?”
“就是不太明白應該怎麽演。”謝歆很真誠。
甘敬言簡意賅:“先這樣講,到演的時候再說,只是畫面上的營造,很簡單的。”
天后看了看導演,看了看兩位影后,覺得他們的表情都不太明顯,似乎真就挺簡單。
可惜,剛剛看完陳若清的一遍過,她已經明白這些人眼中的演戲和自己是有很大不同的。
“改吧, 改吧,隨便你,反正只要作品質量好就行。”謝歆知道導演的這一點。
甘敬微微點頭,他剛才忽然想到的是徐克《青蛇》裡小青和法海的一段戲,那一幕水中戲可以化用在王生的夢裡。
導演和演員的溝通完畢,因為兩條戲拍得很快,時間還早,那自然是要繼續拍下去,也由此就讓謝歆繼續看到自己和實力派之間的差距。
影帝影后演戲是“哢哢哢”清脆的打板聲一條條往下去,自己演戲也是“哢哢哢”的打板聲卻反覆重來,這樣的現實對比擺在面前不能不令人心生沮喪。
謝歆在片場看了一下午,看著甘敬上、陳若清上、道具上、場務上,看著布景轉換、鏡頭移動,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叫調度,也憋了一肚子的複雜情緒。
她在最後和甘敬一起回去的時候忍不住說道:“甘哥,你演戲的時候能不能認真點?我看你演戲就跟玩似得過了、過了、再過了。”
甘敬笑道:“我當你在誇我。”
謝歆有點痛苦的搖頭:“不,我是在吐槽,你們這樣演著玩就給我一種錯覺,讓我覺得我上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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