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修回到他臨時下榻的酒店時，正遇到了宣慰使張鳳鳴。

張鳳鳴打了個招呼，對白明修笑道:“司令，正巧有事要通知你留意。”

“什麽事?”

張鳳鳴回答道:“是這樣，馬尼拉至今還有大約上萬的西班牙白人的滯留者，因為當初我們打完仗，要求他們必須繳納贖金，哦不，罰金才能夠回國，很多人現在都沒有湊出罰金的錢，所以基本上都被關在勞動改造營中，給我們馬尼拉進行義務勞動。比如我們所在的這個酒店，就有他們的勞動力修建的。呃，這個不相關，我想說的是，滯留者中一部分是女性，比起男人來，我們對女性比較放松，她們相對擁有自由，很多女性就在城中做服務員、洗衣工這樣的工作，但是也有一些……”

白明修插著手，眉毛一挑，道:“做皮肉生意是麽?”

張鳳鳴點頭道:“是這樣的，一些西班牙女性是想要獲得足夠的錢之後，回到歐洲，有一些則是希望直接嫁給一個明人，能夠就這樣生活下去。畢竟馬尼拉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正在越來越繁華，而且我們大明現在更加尊重女性，女性也擁有各種權利。”

張鳳鳴繼續道:“不止是歐洲女性，一些土人女性也是這樣的。咱們這邊的華人移民，因為分田和勞動的關系，大部分都還是有一點點錢的，至少養老婆養家很容易。一些華人到了呂宋來，找了土人女性相好，生下了孩子的，也就這麽過了。嫁了華人的土人女性，生活就很好，所以很多土人女性見了，都想要嫁華人。因為這個，馬尼拉還弄出了好多笑話和事件。”

白明修還嚴肅地說道:“那你們馬尼拉得注意防治性病、梅毒什麽的啊。”

張鳳鳴挺尷尬:“呃，我們衛生工作有在宣傳使用安全套……”

白明修這才說到了重點:“你是希望我盡量約束海軍士兵，不要搞出事情來麽?”

張鳳鳴卻道:“海軍士兵吧，我還真的不太怕，畢竟咱們的紀律很嚴格，出入聲色場所是被嚴令禁止的。倒是這次船隊裡還有商人、旅客什麽的，若是出了點情況，也不太好。”

“好吧，我要求各船上的船長將這件事講一講。”

白明修剛說完這事，就聽到街上傳來了喧鬧聲。他和張鳳鳴走出去一看，就看到兩名大明海軍的年輕軍官，正在跟一位頗為美貌的西班牙女子拉拉扯扯，糾纏不清。

張鳳鳴一拍腦袋，說道:“怕什麽就來什麽。”

白明修只聽到其中一個海軍少尉叫道:“我沒有非禮你，是你衝上來，拿著我的手摸你的艿子的！”

這少尉長得粗豪，不太像是漢人，白明修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誰:“這不是那位準噶爾小王子噶爾丹麽?”

另一名海軍見習軍官也說道:“沒錯，分明是你在碰瓷，我的兄弟在學校裡都沒見到約會過什麽女生。”

那貌美的西班牙女人仍是叫道:“不要狡辯，是你非禮了我！”

張鳳鳴對白明修解釋道:“這女人在馬尼拉非常有名呢，她叫做伊莎貝拉，老公貌似是一個西班牙的商人，不過她的名聲很差，跟之前西班牙殖民政府中的一些官員和軍官有染，結果後來他的老公在繳納贖金的時候故意沒有繳納她的，現在已經回到歐洲去了，伊莎貝拉就被滯留在馬尼拉了。聽說她經常勾引我們的軍官，多次被警告，這一次又是下手了。”

白明修摸著額頭，道:“怎麽還有這樣的人。”

說著，白明修走了過去。

“少尉，你做了什麽?”白明修問。

噶爾丹看到來人，心中一凜，他站直身子，敬禮，用帶著一些蒙古味的官話說道:“報告司令，我什麽也沒有做，我是被誣陷的。”

叫做伊莎貝拉的西班牙女人看到白明修，眼睛一亮，連忙就要衝進白明修的懷抱中，叫道:“大人，請為我做主啊！”

白明修一讓，就閃過了這女人。

“我需要證人，剛才誰看到了，是否是軍官輕薄了這位女性，請有公心的大明國民站出來，來給人一份清白和公道。”

馬尼拉人多少都知道伊莎貝拉是什麽樣的人，好幾個路人不管看見沒看見，都出來說道:“這位軍官沒有碰她，這人是個女表子，大人不要信她！”

“沒錯，馬尼拉誰不知道她水性楊花， 專門勾引男人。”

“太差勁了，果然西洋女人沒有德行。”

伊莎貝拉聽到了眾人的說法，羞憤難忍，流出了淚水，她歇斯底裡地大叫道:“你們以為我願意做個女表子嗎?一個女人生活在馬尼拉，到底有多麽艱難你們知道嗎?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要回到馬德裡而已！那該死的盧比奧，告訴我只是來到菲律賓度假，我怎麽知道會困在這個鬼島上！”

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看上去十分傷心。這街上的歐洲人，聽到了她的話，也不免感同身受。在這個城市裡，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沒有被關在鐵柱後面的囚犯，他們沒有錢能夠繳納贖金，也沒有錢買一張回到歐洲的船票，他們痛苦掙扎，甚至還要忍受這裡中國人甚至土人的取笑。

不過也就是在一年多之前，他們卻也同樣是將痛苦甚至死亡施加給別人的加害者。他們來到菲律賓就是為了掠奪財富，他們舉起的屠刀，殺死了許許多多的華人、土人。在這裡的西班牙人，沒有人是無辜的。

噶爾丹就在冷冷看著她，並沒有什麽同情和憐憫。他的國家、他的部落已經滅亡了，甚至他已經沒有了自己的親族，他現在生活在大明，以一個大明人的省份在苟活著，但他並未放棄自己的生活。

“弱小就會被懲罰，失敗就要忍受悲慘下場。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女人你令人覺得惡心，沒有人欠著你什麽，悲劇不是你汙蔑別人的理由。”

噶爾丹冷靜地說道:“人，不管遇到怎樣的困難，都要活著。抱怨不會改變現狀，至少一個人的努力，可以讓自己不那麽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