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桌案前,洪奇峰手持一支小狼毫,精巧地練著書法。
作為隨行武官的大明軍中校林幼安則笑道:“洪主使真的是好涵養,外面圍著的朝鮮兵一圈連一圈,你卻在這裡好整以暇,陶冶情操。”
洪奇峰是廣東人,早年前滿清僭土,洪奇峰便避居山野,白明修打回廣東之後他又出仕,在國子監畢業之後,進入了外交口。跟許多來自系統的外交人才有一些區別,洪奇峰骨子裡還是有很濃厚的天朝情緒的。不過他的學習也讓他認識到了更大的世界,並同意大明的擴張主義的外交戰略。
洪奇峰微笑著放下筆,說道:“林中校,如果不是你克制著我們部隊,估計崔顯東那夥人已經被你的連隊消滅了,王京也被你攻下。”
林幼安擺擺手,道:“什麽勞什子的王京,我說洪主使,你回頭給上個書啊,改回什麽漢城,最好改名叫韓城,這算是什麽狗屁地方,能夠用京為名?”
即便是在大明,北京、南京其實都不算做正式的稱謂,正式稱呼還是順天、應天,南北二京是人們的俗稱。
距離崔顯東作亂已經過去了兩天時間,崔顯東的朝鮮叛軍嘗試了多次攻入林幼安把守的大明使團的駐地,但是都被打回去了。雖然林幼安的部隊只有100余人,但是武器裝備和組織度,並不是怠惰弓馬的朝鮮軍隊能比。
李氏朝鮮的早期,軍事力量還是頗為強大的,李成桂率領下的朝鮮軍隊在東北亞的戰場上盡管算不上所向披靡,但至少也算是一支令人眼前一亮的勢力。不過在大明跟李氏朝鮮建立宗藩關系之後,大明也用了一些手段來限制李氏朝鮮的軍力。比如以低於市價的方式強征朝鮮的戰馬和耕牛,用於遼東戰場。原本朝鮮已經建立起了一支數萬規模的強大騎兵,但是由於大明的做法,使得李氏朝鮮逐漸失去了這樣的力量,甚至因為耕牛的減少而經濟出現問題。大明還嚴格控制各種武器技術的輸出,從火器到弓箭,都嚴格限制進入朝鮮。諸多手段讓李氏朝鮮從建國初期進攻實力很強的國家,變成了中後期自保有余進取不足的國家,也壓製住了朝鮮對外擴張的野心。到了壬辰倭亂之際,乃至後面的丙子胡亂之時,朝鮮的軍隊根本就沒有什麽戰鬥力了。所謂的救國英雄李舜臣,取得了一些水戰戰績,但其實真實水平也就那樣,他在後世的大名有很大是棒子自己為了宣傳和臉上貼金而描繪出來的。
崔顯東糾集了數千朝鮮叛軍,表面上是要幫助朝鮮國王李棩下決心維護朝鮮,對抗窮凶極惡、窮兵黷武的大明,但崔顯東作為朝鮮的邊緣力量,也希望能夠在兩派黨爭劇烈的朝鮮政壇上,收割屬於自己的利益。
洪奇峰此時說道:“之前曾有幸與陛下對談,陛下言及朝鮮,認為是大有可為之地,朝鮮源於中華,而且自漢代四郡起便為所我所治,果能良善治理,也能有一番好處。可自我越過鴨綠江進入這半島,所見之民生、經濟、朝政、社會,均比大明等而下之多矣。實難理解陛下所提,朝鮮若起可勝於我中華數省的觀點,在我看來,朝鮮之窮困,甚於我大明內陸窮省,完全不值一哂。”
林幼安則道:“你居然還質疑起陛下來了,陛下的眼光與我們凡人自然是不同,興許現在朝鮮貧弱,但未來真的有一番成就呢?”
林幼安這種軍隊出身的人,對於光複皇帝的崇拜和認可是極高的。不過林幼安也確實承認,從他們來到朝鮮所見所聞,這個小藩屬國的風物,相較大明差遠了。其實白明修畢竟還帶著穿越前的一些眼光,這個時代的朝鮮因為戰亂,因為長期受到大明的壓製,本身的實力都是很有限的。朝鮮經濟不行,甚至都難以匹配從中國抄來的一套政治制度,所以導致其國內社會矛盾乃至朝堂上的黨爭很嚴重,難以真正地促進這個國家的發展。
洪奇峰又把話題說回到了他們現在的情況上,他道:“崔顯東在漢城叛亂,朝鮮國王倉皇逃了出去,現在我們也算是孤立無援。只可惜這次林中校所領的人馬還是少了點,不然一舉佔領漢城,並將逐步接管朝鮮各地,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林幼安笑笑,雙手扣在自己的軍裝皮帶上,不太在意地道:“想要拿下漢城,我們其實是做得到的。關鍵是,接下來怎麽搞。”
洪奇峰提議:“聯系忠於朝鮮國王的軍隊,擊敗崔顯東,掌握朝鮮局勢如何?我們的求救傳書已經發了出去,陛下必然已經調遣遼東明軍入朝,到時候我們明軍兵力充沛,在朝鮮能夠做的事情便多了。”
林幼安道:“兵都派了,再容許朝鮮搞宣撫司,實在是覺得不平衡。”
“這些都有陛下定奪,我們只要盡力做事便好。”
其實在不知不覺間,白明修的做事風格已經非常嚴重地影響到了明人,尤其是軍人和官員們。中國傳統的官員和軍官都是頗為老成持重的,寧願不犯錯也可以不作為。但是白明修的積極態度以及進取的價值觀,還是灌輸到了很多人的心裡。他們同時深切知曉大明的強大,並且理解和擅長使用這種力量,這也使得他們更有膽量來進行工作,甚至是做一些比較大膽和冒險的舉動。
林幼安立即開始整備自己的連隊,他的連可是參與過北伐戰爭的精銳大明陸軍的部隊,而且他們所攜帶的武器彈藥也非常全。
“來,把我們的重機槍架到牆頭,把這群朝鮮人打回去,然後我們衝出去,活捉了那個崔顯東!”林幼安大手一揮,極為豪氣。
士兵們已經將使團駐地的圍牆進行了工事化的改造,這回機槍手們摩拳擦掌地準備戰鬥,其他的步兵們也檢查自己的步槍,每個人都冷靜卻興奮著,他們勝利得太多,以至於根本不覺得自己可能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