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眼,沉默了起來,他們都很清楚汴州來人是何意,可現在讓他們放手,又有些不甘心。
韓建看了一眼王行約,沉聲說道:“汴州朱溫賊子雖在河北被李悍虎重創,可也不是我等可以抵擋的,若你我還是這樣爭執不休,你我可能都得死在這裡。”
王行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先看看朱溫想要如何,咱們再作定計好了,畢竟你我都是關中之人。”
兩人默默點了點頭,一同起身出了大帳,臉上笑容滿面,絲毫看不出之前相互凶狠叫罵模樣來。
“哈哈……當是誰來了我軍中呢,原來是蔣將軍!”韓建大笑上前拉住蔣玄暉。
蔣玄暉笑道:“來時還想著,見過韓將軍,再去見見王將軍,現在好了,省的兄弟多跑些路了!哈哈……”
王行約笑道:“蔣將軍怎麽此時來了,本想著過些日子邀請朱將軍前來飲酒呢,你蔣將軍倒是不請自來啊!”
“哈哈……王將軍說笑了。
“唉……這李悍虎就沒個安穩的時候,沒想到竟然突然轉道佔了謝縣,我家將軍擔心河中鹽路安危,這才不得不派兄弟來一趟看看。”蔣玄暉搖頭歎氣,好像是真的只是過來看看一般。
韓建、王行約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才不會相信蔣玄暉此時前來只是看看。
韓建笑道:“蔣將軍說笑了,不日我軍就會驅除遼東軍,鹽路的問題絕對不會有問題!”
蔣玄暉搖頭笑道:“李悍虎之名可非浪得虛名,更何況還有一個晉王在側呢。”
一聽到“晉王”兩個字,韓建、蔣玄暉神情一僵,王行約開口道:“此處不是商談之地,不若我等入帳,一邊喝著酒,一邊詳談。”
蔣玄暉笑道:“客隨主便。”
韓建點頭笑道:“那……蔣將軍請!”
蔣玄暉拉著二人衣袖笑道:“同往同往。”
三人一臉笑意進入帳內,三人坐下後,韓建臉色變得不好看了起來,開口說道:“蔣將軍,咱們打開窗戶說亮話,你能前來,若換作他日,我等定然掃榻等待蔣將軍,此時前來摘桃子,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蔣玄暉笑了笑,喝了口茶水,這才笑道:“三成!我軍要三成食鹽,想來這已經夠誠意了吧?”
聽了這話,兩人神情一僵,他們誰也未想到蔣玄暉一上來就說出這番話語來。
王行約急忙問道:“蔣將軍此話可當真?”
蔣玄暉點了點頭。
“當真!我們汴州只要三成!”
王行約看了看韓建,微微點了點頭,韓建卻皺眉說道:“三成,我們沒意見,可是僅憑蔣將軍一開口就要了三成,是不是也該出點力不是?正如蔣將軍所說,遼東軍非浪得虛名,李悍虎也非無能之輩,是不是朱將軍也該出點力不是?”
王行約急忙點頭道:“不錯!汴州軍怎麽著也該出兵五千才是。”
“哦?五千?哈哈……”
蔣玄暉一陣狂笑,狂笑聲震的帳篷瑟瑟發抖,過了好一會,狂笑聲猛的一頓,只見蔣玄暉伸出一根手指來。
“一萬!我軍出兵一萬!”
“什麽?”兩人大驚。
“一萬?本將軍不明白了,還請將軍解釋一下,你汴州軍出兵一萬,為何僅僅才討要三成?”韓建眯起了眼睛。
蔣玄暉好像沒看到韓建這般模樣,苦笑道:“兩位將軍是不是覺得我軍出兵一萬,僅僅討要三成食鹽,一定是另有所圖吧?”
“哦?難道本將軍與王將軍想岔了?”韓建冷冷說道。
蔣玄暉苦澀道:“真不想承認啊!可的確是沒有別的意圖,
兩位將軍從未與遼東軍交過手,不客氣的說,兩位將軍手裡的兵馬並不能擋得住遼東軍,就是加上我軍一萬精銳,估計也只有五五之數。”王行約看向沉默不語的韓建,皺眉道:“遼東軍現今不過五千人,沒有數萬遼東軍在側,難道一萬我關中精銳還不能擊退遼東軍?蔣將軍……”
蔣玄暉沒有說話,韓建卻開口說道:“遼東軍與河北數鎮達成合約都是簽下名字,明告天下的,三成,我們答應了,但你們必須簽下契約!”
蔣玄暉頓時猶豫了起來,嘴裡說著和筆墨寫下來的是不同的,這要是明告天下,以後若反悔奪了謝縣,會讓天下人不齒的。
蔣玄暉猶豫了起來,韓建、王行約相互看了一眼,此事若答應了下來,他們才好相互合作,否則就要擔心汴州軍會不會趕走遼東軍,騎在他們頭上了。
蔣玄暉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必須明確開言說出來,否則只會讓他們處處忌憚防著他們汴州軍。
蔣玄暉點頭說道:“若是兩位將軍想要這些保證,本將軍現在就可給你們,但想來這並不是兩位將軍想要的,想來兩位將軍更希望是我家大帥的吧?”
王行約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不是我二人不信任蔣將軍,而是此事重大,還是朱將軍親自來一趟穩妥些。”
蔣玄暉聽了這話,心下暗怒,暗想著就你們這兩個歪瓜裂棗也能讓我家大帥親自前來?
想歸想,暗怒歸暗怒,卻未表現出來。
蔣玄暉苦笑道:“說來兩位是不信的,我家大帥正躺在床上呢,我軍在河北接連遭受重創,甚至汴州之地都被遼東軍劫掠了一空,我家大帥頭疾犯了,正躺在床上,無法北上。”
“當然了,縱然我家大帥現今從汴京前來,也需要些時日。”
韓建心中很是不信,聽了這話更加小心謹慎了起來。
可他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置此事,他們沒想到汴州竟然派出了一萬兵馬,蔣玄暉此時前來,那一萬兵馬定然就在身側之處,他們又不能不答應。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蔣玄暉心下歎氣一聲,他需要兩人同意此事,否則他無法與朱溫交待,而且謝縣、安邑兩地食鹽,必須得其一!
在李罕之出兵河中,大鬧河中之時,他朱溫就與李克用達成了默契,若非如此,王重盈向他求援時,他朱溫就該發兵澤州,逼迫李罕之回身救援老巢了。
現今,河東軍已經擊敗了王重盈,把王重盈阻在聞喜縣,奪取安邑只是早晚的事情。
河東軍成了這般,他們河南軍呢?若是與韓建、王行約一同瓜分謝縣,李克用獨吞安邑,這讓朱溫如何受得了?
“三成”不過是個有毒的誘餌罷了。
韓建沉思良久,點頭說道:“可以,就依將軍所言,現在咱們先簽訂契約,登幾日,在讓人去一趟汴京。”
派人去汴京何事,三人自是心知肚明,王行約想要開口,卻被韓建暗暗踢了一腳。
三人簽了契約,紛紛按了手印,這是從李思鈺那裡學來的,他們也紛紛有模有樣達成了合作契約。
合約達成後,汴州一萬兵馬隨即渡過風陵渡,由牛崇節統領,於虞鄉匯合了韓建和王行約。
此時的李思鈺遼東軍正在謝縣,也就是這種情況下,裴仲德出了遼東軍營,一路風塵仆仆向北。
在裴仲德前往蓋寓那裡之時,李思鈺開始整頓兵馬來,他之所以駐扎謝縣,目的並不是為了這個產鹽地,而是為了那些藏在山上的百姓,挖鹽煮鹽是苦力活,乾這活計的都是青壯勞力,而且人數還不少,僅僅參與這些事情的青壯就有數萬,這些壯丁一聽說李吃人殺來了,全跑進山裡躲了起來。
可這些鹽工都是窮的叮當響之人,藏在深山老林中又能藏幾時?隨著李思鈺在山中救濟,越來越多的壯丁從山裡跑了出來,紛紛投靠李思鈺,因為這個北面來的“傻大個”實在,甭管是誰,來了就有吃的!
謝縣、安邑有食鹽產出,無論是誰佔了這裡,都需要有人去挖鹽、煮鹽,這就造成了兩縣與其他地方有些不同,這兩縣更加穩定些,一戶人家損失的不是很多, 總會有老少存在。
若是其他節度使,你去投靠,都只會接受青壯勞力,和姿色還能過得去的年輕女子,至於老弱,該死哪死哪去。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千年的人們,總是把家裡的老老少少看的很重,讓這些青壯主動拋卻家中老幼是很難的,除非用刀子強行抓捕,在額頭、臉頰蓋個印記。
而李思鈺這個北方來的“傻大個”,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你老的沒了牙齒,哪怕剛剛出生的嬰兒,只要你還能啃的動,那就有一塊饢餅充饑,而且還不在臉上蓋一下,這就讓無數百姓紛紛出山往他那裡跑。
李思鈺嘴角吧唧幾下,越是看著烏壓壓的人群,嘴咧得就越大,這些鹽工甚至比養了兩三個月的驍勇營、三山營身體還要壯實。
李思鈺的五千遼東軍從趙州與李義山分開時,就帶著一萬長弓,這一下子來了這麽多青壯,如何不讓他興奮?
鹽工不比農夫,鹽工更多的是協作,更容易聽從命令,李思鈺把突突的三千“陌刀軍”全部充入三萬鹽工中,立即就組成了三萬步卒,當然了,這三萬人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雜兵。
甭管中用不中用,至少人數多了不是,而且還有數萬百姓呢。
虞鄉的蔣玄暉得知了遼東軍竟然一日間變出了三萬兵馬,登時傻眼了,本來決定的進攻驅逐,變成了暫緩進攻,他們需要謹慎查探一番,這也是李思鈺在河北時的威風嚇住了蔣玄暉。
只是蔣玄暉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謹慎,錯過了最佳時期,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李思鈺已經渡過了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