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胖子馬車跟他的體型一般,都是肚大腰圓,裡面設施可要比馬仲安馬車豪華的太多。
離開節度使府邸後,龐胖子想要拉著妻兄高思繼進入馬車的,高思繼卻嚴辭拒絕了,對於這妻兄性子,他很是有些頭疼,可他也只能受著。
龐胖子馬車裡沒有什麽人,只有不時丟進嘴裡松子“嘎嘣嘎嘣”聲。此時的龐胖子哪裡還有嬉皮無賴般模樣,眼中不時閃現出來的沉思和精光,已經暴露出他的精明,可……無人發現!
龐府不如他人府邸威嚴景象,屬於不高不低的那種,守在府外的管家看到自家老爺回來了,急忙迎上前去。
“老爺,大老爺正在等您呢。”
龐胖子一愣,隨即露出真誠笑臉,動作也敏捷了許多,徑直從馬車裡跳了下來,大步向府內走去。
龐胖子一邊前行,一邊問道:“只有大兄嗎?”
管家緊跟在龐胖子身後,聽到自家老爺問話,急忙回答道:“只有大老爺一人。”
龐胖子點了點頭,不再問話,一個勁的向廳堂跑去。
龐府不大,可也不小,三進院落,龐胖子知道大兄不會在前堂的,隻可能在中間院落等著他。
古代院落,大家族通常是三進院落,或者更多,前堂是用來會客的,這裡會客一般比較正式,同時也說明關系達不到太過親密的程度。
二進一般是主家生活居住之地,能在二進院落會客,這就需要過硬的關系,或者相當的親近之人方可。
三進,或者再其後的院落,這裡主要是護衛,或者仆役居住的地方,一般與前面院落隔開,但為了方便仆役為主家服務,需要開間小門通行。
這種院落格局很像是行軍打仗的軍營,主家居住都是居中而居,一方面為了安全,發生事故,可以有反應時間,決定從後面或前面逃脫,另外就是臉面問題,總不能讓女眷拋頭露面吧?
龐胖子嘴裡的大兄正是高思繼大哥高思舉,也就是龐胖子的大舅哥。龐胖子與高思繼關系不大好,主要是高思繼看不上這個油嘴滑舌的胖子,但與高思舉關系還算不錯,每次過來都是龐夫人高氏招待的,自然也就在第二院落了。
龐胖子穿廊過堂,不時會有仆從躬身行禮,但都被龐胖子無視,不予理會。
來到後堂,正看見高氏招待兄長呢,龐胖子猶如地震龍一般“咚咚”跑上前,也不顧額頭上的汗水,一把拉住高思舉手臂搖晃。
“大兄來了提前也不讓人招呼一聲,小弟也好布置一番。”
高家是武將世家,祖上也曾榮耀過,現在落魄了些,高思舉從內心上來說,是看不上龐胖子的,可他是高家家主,就不得不為高家日後考慮,龐胖子盡管癡胖些,但是掌控這幽州糧餉,也就默認了這層關系,更何況現在龐胖子也算坐擁一州之地。
伸手不打笑臉人,高思舉被龐胖子拉住手也絲毫不以為意,已經習慣了!
“行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氣,都坐下談。”高氏上前拉開他們,甚至還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龐胖子。
龐胖子訕訕松開高思舉的衣袖,坐在高思舉下首,問道:“大兄來了,二兄在蔚州會不會太勞累些?”
高思舉搖了搖頭,卻不淡此事,而是問道:“剛剛三弟回家,說起了今日之事,大享你怎麽看?”
龐胖子挪動了一下屁股說道:“這是好事情啊,李兄弟為人實誠,無礙的!”
高思舉卻皺眉道:“大享如此看待那李行乾?”
龐龍正色道:“我本材質淺薄之人,
能佔一州本就想也沒想過之事,相比李行乾,幽州這些將軍更讓大享寢食難安!” 高思舉沉默了一下,說道:“大享與李行乾接觸過些時日,自然有自己看法,可正如那病夫所言,李行乾奪了關外之地,兵鋒必然指向關內,大享想過沒有?”
龐胖子笑了,隨意說道:“大兄,你覺得,假如……假如大享在李行乾入關攻打幽州,大享把薊州雙手交給李行乾,他會如何?”
高思舉心中一驚,高氏同樣皺眉道:“相公……”
龐胖子卻擺手道:“俺大享就不是爭奪天下的主,這點俺心裡很清楚!俺就是想著能夠活著,能護著一家老小好好活著,這就夠了!”
“再說俺也不會吃虧的,李行乾心胸非常人可比!這次營州之事就可看出,李行乾就非不能容人之人。”
“小弟知道大兄擔心什麽,可話又說回來,若小弟拚死擋住了李行乾,李匡籌有容你我之量嗎?之後呢?之後就該跟晉王打了吧?大兄,你我有那本事嗎?”
龐胖子撫摸著大肚腩,笑道:“大享還想看看,若李行乾得知俺雙手奉上薊州後,俺要跟他要個政務院院正,他會不會答應呢?”
高思舉聽了這話,心神一震,難以置信看著龐龍。
“這……這……”
高思舉不得不心神俱震,院正,尤其是政務院院正,可真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遼東軍正是強盛之時,盡管他不想承認,可這就是事實,若李行乾此時攻入幽州,幽州八成是他得了。
高思舉從未與李行乾打過交道,但是蔚州就是李行乾送給他們的!多次與人交戰也從未落於下風,如此人物, 一旦決定進攻幽州,說明此人已經有十拿九穩之勢,那時……那時這妹夫送出蔚州,若能得到了政務院院正……
果然……果然是商賈之人啊!
高氏看到相公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雪花飄飄蕩蕩下了個不停,同樣是幽州的主人,李匡籌要比李匡威差了許多,李匡籌心裡也知道自己不是戰陣廝殺那塊料,但他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想要讓世人認可、尊重……
可惜,他只能依靠別人來穩固幽州。屁股決定腦袋,不是幽州之主,他是無所謂的,與李思鈺如何交好都無礙,現在卻不得不把李思鈺當成他最大的潛在威脅,正應了那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李匡威現在終於可以松了口氣,李思鈺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剛剛送完所有人離開,府邸簡直成了垃圾場,可他不在乎,坐在閣廊的欄杆上,看著那些仆夫來來回回清理殘留物,臉上卻傻傻樂呵笑。
幾個少女跟在張氏身後來到正在傻樂呵的李匡籌身邊,接過女婢手裡的大氅輕輕蓋在李匡籌身上,嘴裡輕聲說道:“相公,還是回屋吧,外面冷。”
李匡籌看了一眼張氏,再次看向風雪中的仆夫。
“沒事不要出來!”
張氏身子一顫,淚水劃過臉龐,害怕相公看到,急忙伸手抹去,想要張口,卻發現已經沒什麽可說了!
發生了那種事情,兩人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相敬如賓……
張氏不怪他,他是男人,男人無法坦然面對這一切……
她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