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婦人不再忙碌,退到一旁弓著身子。
李義真掀簾大步走了進來,他來之前有些心裡準備,可看到裡面這麽多婦人,又有些猶豫起來,崔秀秀好像看出他的尷尬不自在,像是沒看到一般,開口道:“李將軍可有事情?”
李義山來之前喝了不少酒,這酒壯慫人膽,喝了酒的人膽子就要大了許多。
“夫人是……是這樣……這樣的,俺……俺喜歡了一婦人,能……能不能跟大……大帥說說……”
崔秀秀笑了,正要開口,隨即又覺得不對,皺著眉頭說道:“那婦人是不是契丹人?”
“是……是!”
“是不是有兒子?”
“是……是!”
“嗯,知道了,李將軍先回去吧,等相公過來再給李將軍回個準話。”
李義真滿頭大汗,這可比打仗還累,聽到崔秀秀這話後,趕緊跪地磕頭道:“俺……俺李義真不會說話,但俺向大帥保證,那小子若敢……若敢心存恨意,俺……俺第一個砍了他的狗頭!”
崔秀秀點了點頭道:“成了自己的兒子就要好好教導,過些日子就要過來些先生,孩子們還是要讀些書才好!”
李義真聽到崔秀秀這邊說,緊張心情終於舒緩下來,說話也順暢了起來。
“是,夫人教訓的是,俺一定好好管教,讓他讀些書,將來為小將軍效命!”
崔秀秀一陣好笑,誰說這些大老粗笨?
“喜歡就娶了人家吧,男人總要有個安穩的家才好。”
“是,俺聽夫人的!”
崔秀秀看向阿蠻說道:“去拿兩個金錁子給李將軍,算是替相公提前祝賀李將軍娶妻的賀禮了。”
李義真滿頭大汗接過阿蠻遞過來的金錁子,自己是怎麽出了大帳的他都不知道。
在李義真離開後,阿蠻很勤快,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如同花叢中花蝴蝶一般,看的眾人極為好笑。
“行了,別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你這丫頭想著什麽!”
崔秀秀拉過來阿蠻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為她理了理皺巴的衣服,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你啊,老是去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阿蠻小心看了看婆婆婭娃的臉色,小聲說道:“姐姐,若是遼東軍將士娶了契丹女人,小孩是不是就不用砍手指了?”
崔秀秀點了點頭道:“應該可以吧,畢竟相公也要考慮將士的感情的。”
阿蠻重重一拍手,高興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什麽事情這麽高興?要哄你這丫頭高興可不容易!”
李思鈺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思雅趕緊走過去,接過李思鈺脫下來的大氅。
“謝謝思雅大姐!”
思雅性情很溫和,微笑點了點頭,隨後幫他拍打身上積雪。
思雅是婭娃的女兒,是阿蠻的母親,三人性情差別很大,阿蠻很不樂意別人把她看成孩子,稱呼李思鈺為“壞人”,卻把崔秀秀當成姐姐。李思鈺算是認可了婭娃是他家的家奴,年紀又最大,也只能當成自己的長輩來看,思雅自然也就成了姐姐一般。
婭娃男人死的早,不說也罷,思雅男人卻有些神秘,既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其他部族之人,而是個漢人,是個姓趙的商旅!
那姓趙的商旅好像只是把思雅當成了一個過客,如同一夜情一般的男人,阿蠻就是那次意外懷上的,後來男人回到關內了,再也沒有過來,思雅也就一直這麽單著,
把調皮的阿蠻養大。 婭娃父親是契丹品部貴族,他的爺爺曾經是突呂不部的夷離堇,只不過後來家族實力衰落了,夷離堇才換做他人,可她們家族依然在突呂不部不容小視。
因為這層關系,他們家族的男丁也得以保存下來,成為了李思鈺義從。
李思鈺很喜歡思雅這種性情溫和女子,也希望有這樣一個姐姐,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把這女人當成了這個世界的姐姐。
聽到李思鈺說話,阿蠻就有些不樂意,重重朝他“哼”了一下,李思鈺也不在意小孩子態度,反而覺得有趣。
崔秀秀身子明顯重了些,肚子也顯得臃腫了不少,看到自己相公過來了,就要起身相迎,李思鈺則快走幾步,扶著她重新坐好,笑道:“你現在可是我李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可不敢累到你。”
崔秀秀心中很是甜蜜,微笑說道:“相公就會笑話秀秀。今日打獵可還順利?”
李思鈺歎息一聲道:“說實話,你家相公還真不是打獵的料,若是個獵戶,估計能把你腸子餓細了!”
“哼!”
還未等崔秀秀說話,阿蠻卻冷哼一句,很是不屑李思鈺的樣子,她打獵可是一把好手,縱然是頭野豬她也能徒手打死。
李思鈺好像很是惱怒小丫頭這態度,大手按在小蠻腦袋上一陣亂揉,把她小腦袋一陣搖晃,阿蠻掙扎好久才擺脫了李思鈺的魔掌,一手捂住腦袋,小嘴鼓鼓的,雙眼惡狠狠瞪著他,盡管很是憤恨,卻不敢靠近他,只是躲得遠遠的。
小丫頭縱然天生神力,可畢竟是個孩子,技巧遠不如李思鈺,打是打不過的,一個沒注意就會被“惡人”抓住,還會被按在膝上打屁股!
眾婦人都捂著嘴偷笑,婭娃只是好笑看著,並不過問這些,反而覺得這挺好的。
崔秀秀卻拉住李思鈺笑道:“相公就會欺負阿蠻!”
李思鈺笑道:“咱們家的丫頭都是皮性子,小櫻是,阿蠻還是!真是頭疼啊!”
崔秀秀也覺得是這樣,嘴裡卻說道:“小櫻前日來信說,她現在很忙,走不開,估計要到年根才過來。”
李思鈺搖了搖頭說道:“估計這丫頭正跟那些老頭子打仗呢,哪裡會有時間看咱們!”
“怎麽?嫉妒了?”
李思鈺笑道:“你家相公會嫉妒她?她不來我還能清淨些,要不然兩丫頭天天跟你相公打擂台,那還活不活了?”
李思鈺剛說完這話,猛然轉過身來,正看到阿蠻擠眉弄眼、小嘴一張一合,樣子很古怪。
阿蠻哪裡會想到李思鈺突然轉身,正看到她這個鬼模樣,這丫頭很有演員潛力,瞬間變臉,雙眼瞪的大大的盯著他,很是憤怒無辜的樣子。
李思鈺再次看向崔秀秀,摸著鼻子說道:“她不是有事要通過你跟我說?”
崔秀秀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笑道:“其實不是她有事,是李義真將軍之前過來了。”
“哦?他有事?”
李思鈺坐到崔秀秀身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崔秀秀微笑說道:“李將軍喜歡了契丹婦人,想給他兒子求個情。”
李思鈺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這事兒……可以!凡是迎娶契丹女人的將士應該給些照顧,這是好事!”
“壞人,你真的答應了?”
阿蠻突然插口,眼裡卻是難以掩飾的驚喜。
李思鈺點了點頭說道:“一會兒我讓人去傳令,凡是願意嫁給我遼東將士的婦人,他們的孩子願意跟隨我遼東姓氏,就是我遼東子孫,不但可以免除奴隸身份,還可讀書求學。”
“以後不……阿蠻不叫你壞人了!”
話語尚未落,人卻跑沒影了。
別說胡人不看重名節,就是北方漢人同樣也是如此,越是北方越是這樣,所以阿蠻和帳內婦人都很高興,這不單單是保住了孩子,也讓那些婦人有了依靠。
李思鈺同樣比較滿意,遼東將士若能與這些女人結合,能夠更好的相互融合,自願的要比強迫好得太多,有了家,人心也就安穩了。
蠻跑得很快,徑直向月裡朵那裡跑去。月裡朵依然還在奮力清洗洗也洗不完的衣物,想要活下去,就要忍受這些,她很清楚,即使以前不清楚,現在也清楚了!
“月裡朵,月裡朵……”
阿蠻氣喘籲籲跑到月裡朵身前, 微微鼓起的胸口一起一伏。
“月裡朵……你……”
月裡朵怒氣衝衝,又一次扔下洗了一半的衣物,怒道:“你怎麽又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
這句話明顯很有殺傷力,阿蠻恐懼退了一步。
“我……我是來告訴你……阿古隻不用砍手指了……”
月裡朵正要發火,聽了這話,怒火一滯,急忙站了起來,快走幾步抓住阿蠻的手臂問道:“怎麽回事?”
小蠻神情有些不自在,強壓著想要擺脫她的手臂,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月裡朵氣氛地猛推開阿蠻怒道:“你是想讓娘親,還是讓我嫁給那些肮髒的遼東人?”
不過隨即眼珠一轉,再一次抓住阿蠻手臂說道:“那惡人好像很喜歡美色,不如你嫁給他,讓他赦免了阿古隻?”
這話差點把阿蠻雷暈了,眼珠睜的大大的,嘴巴好像能吞下一個雞蛋一般。
顯然月裡朵沒注意到阿蠻的反應,依然自言自語道:“你好像也不行,太小了,胸口太小了,肯定滿足不了他,你娘卻是可以的……”
阿蠻猛然掙開月裡朵手掌,大聲道:“你……你說什麽啊?你瘋了?”
月裡朵看到阿蠻反應,愣了片刻,隨之又像是也被激怒了一般,反而比小蠻更大聲:“怎麽?是不是你們拔烈家族攀上了遼東那些肮髒人,就忘了你們拔烈家族是契丹人了嗎?”
“你要知道,是他們毀了契丹部族!是他們要砍了契丹所有男人的手指!”
“他們是敵人!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