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李克用猛然看向蔣玄暉,一臉震驚、迷惑、不解……
劉氏和蓋寓看向蔣玄暉,一臉茫然,好像這是個玩笑一般。
李克用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剛才……剛才說什麽?”
蔣玄暉很是滿意三人的反應,笑了笑,再次輕聲說道:“為了表達我軍誠心實意,我軍願與把李飛虎送與王爺。”
李克用呼吸粗重,他終於確認了蔣玄暉話語的意思,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獨眼中迸射出憤怒的火焰,死死盯住蔣玄暉,露出衣被之外的右手青筋暴起,握住劉氏的拳頭瞬間攥起。
劉氏第一時間感到了李克用異常,看向李克用額頭暴起的青筋和眼中憤怒的火焰,她有些擔心起來,至於青紫的手臂,她好像絲毫不在意一般。
劉氏不著痕跡,輕輕拍了拍李克用青筋暴起的手臂。
李克用緩緩轉動頭顱,看向劉氏,緩慢的如同生了鏽的機器一般,僵硬!
表情極其憤怒,又極力想要表現的莫要擔心……
劉氏看著自己相公表情,鼻子一酸,很想痛哭一場。
蔣玄暉終於發現氣氛有些異樣,空氣一下子變得詭異而壓抑起來,看著李克用憤怒的眼神,他有些莫名其妙,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如同定格一般。
看著李克用這種表情,蓋寓心下歎了口氣,他知道李克用為何會如此。
李存孝是李克用最喜愛的養子,甚至某種程度上,比親生兒子還要在意。
李存孝是李克用的影子,是李克用年輕時,勇猛天下的影子!
殺李存孝,只能由他親自動手!
他不需要任何人代勞!
他不需要!
他更不允許,自己的影子讓別人當成貨物!
這是赤裸裸的侮辱!
蔣玄暉不明白!
李思鈺明白!
在李存孝與李思鈺廝殺一日時,李克用沒有阻止,直到李存孝吃了虧,直到李思鈺把李存孝當成皮球亂踢之時,李克用出面阻止了……
李思鈺就已經明悟了。
如今蔣玄暉如此說出這般話語,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臉!
啪啪不斷地打臉!
蔣玄暉不明所以,不明白為何李克用好像極其憤怒,難道李克用剛剛遭受太原偷襲後,如此艱難境況下,毅然出兵河北,圍攻邢州,不就是為了殺死李存孝嗎?
怎麽現在,宣武軍雙手奉上李存孝,李克用又憤怒了起來?
不明白為何!
但是,蔣玄暉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遼東實質上已經佔了幽州、滄州名下各州,此次威逼王爺,又擊敗了我軍,天下節度使震動,遼東軍隨時可從蔚州攻取代州。”
“以遼東軍戰力,只要給其三五年,定然可以奪取河北三鎮,對河東形成包圍之勢。”
“王爺,你我兩軍趁遼東軍尚未成勢之前,合力滅了此禍……”
“夠了!”
還未等蔣玄暉話語剛落,李克用立即暴吼一聲,怒吼之聲讓帳篷抖動了幾下。
蔣玄暉驚愕,看著那隻充血的獨眼,心下莫名抖了一下。
蓋寓抬頭看向李克用。
“王爺……”
“不用說了!本王……本王累了,都……都退下……”
蔣玄暉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蓋寓拉了一下,最後兩人不得不離開了這座大帳。
兩人離開後,李克用突然像一下子蒼老十余歲一般,整個人萎靡不振起來,呆呆坐在床上,頭顱深深低垂。
劉氏一陣心痛,抱著李克用久久不語。
兩人如同靜止的雕塑一般。
過了許久,
劉氏才歎氣一聲。“命啊……”
“這就是命……相公也別太過傷心,孝兒……”
李克用只是低垂著頭顱。
劉氏再次歎息一聲。
“唉……”
“想來……又是兩虎相爭了,興許……興許孝兒獲勝也不一定呢?”
李克用抬起頭顱,面無表情。
“以豬瘟賊子奸詐,必然不想自己擔負殺虎之罪,一定會讓兩虎相爭,前日你也看到了,那小子絲毫不弱於孝兒,甚至還要略勝一籌,如何能勝?”
劉氏默然不語。
她同樣是久經沙場之人,裡面厲害關系,她一眼就能看出來,知道兩虎相爭,孝兒勝了,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敗了……
無論是不是死於那小子之手,孝兒也必死無疑!
結局已經決定了。
兩人再次沉默。
突然,李克用面露猙獰,獨眼中沙溢縱橫,咬牙切齒,恨意衝天。
“豬瘟賊子——”
帳內恨意縱橫,晉軍營地內,蓋寓送走了一臉迷惑不解的蔣玄暉,急匆匆闖進了李存瑁帳內,正在處理軍務的李存瑁愣了一下,看著衣襟濕透的蓋寓,李存瑁知道,定然發生了大事,不由鄭重了起來。
“大王子,出了大事!”
李存瑁聽了這話,更加嚴肅起來,揮手趕走無關之人。
帳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李存瑁這才出口問道:“押牙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
蓋寓急忙說道:“今日老臣去見王爺,卻不料於帳外見到了蔣玄暉,他……”
蓋寓把事情原原本本,一一敘述了出來,直到說完這些,才看向閉著眼睛,拳頭卻緊緊攥緊著的李存瑁。
良久……
李存瑁睜眼,冷光四射,陰沉著臉,寒聲道:“好狠的朱溫!竟然想出如此毒計!”
蓋寓憂鬱道:“大王子,是不是要拒絕此事?那朱溫就不是可以共事之人!”
李存孝點頭道:“嗯,的確如此。”
“朱溫初投黃賊以亂天下,其後背叛黃賊降朝廷,再其後更是歷次辱帝,如此反覆之人,如何可以依為肱骨?”
蓋寓點了點頭,開口道:“的確如此,如此奸雄之人,絕非良伴,老臣這就去求見王爺!”
正要起身離去,不料卻被李存瑁攔住。
“押牙大人且慢!”
蓋寓有些不解看向李存瑁。
李存瑁歎氣一聲,說道:“雖朱溫不可信,但……但此時那蔣玄暉話語還是有些道理的。”
蓋寓急了,說道:“朱溫奸詐,縱然那蔣玄暉未明言,又豈能瞞得老夫?定然是不想擔負殺飛虎之罪,定然是想行兩虎相爭之計。”
“若李悍虎死於飛虎之手,遼東軍定然軍心大亂”
“若飛虎死於悍虎,王爺可以此罪斬了悍虎,遼東軍心同樣大亂!”
“無論哪種結果,都必然會激怒遼東軍,十萬遼東軍就在臥榻之側,我軍必然率先承受遼東軍怒火!”
“如此毒計,大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