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中尉,這就是酒精中的次品?”
裴贄很懷疑楊複恭話語,這種酷烈霸道酒水怎麽才只是“次品”?可看到楊複恭很無奈點頭,他就知道了,這的確只是“次品”!
“咱家很想說這是酒中精華,可的確不是……很可惜!”楊複恭有些感歎轉動手中酒杯。
裴贄強壓下這僅僅只是“次品”的酒水,開口問道:“行乾對河中之事可有安排?”
楊複恭看到裴贄一臉猶豫問出這句話,笑道:“晉軍慘敗,朱溫獨佔兩縣鹽池,這無論對誰都不是件好事,沒人會願意把自己痛處讓他人抓在手裡的。”
裴贄點了點頭,他知道李思鈺絕對不會沒有想法,只是他想知道李思鈺會該如何做。
楊複恭又給裴贄倒了一杯,這次裴贄可不敢一口悶了,而是與他人一般,小心飲了一點,感受著火線貫穿口腹,感受著肚中那團火,歎氣道:“好酒!只是行乾該如何,與晉王聯手擊敗朱溫麽?”
楊複恭搖了搖頭,說道:“逼迫朱溫退卻很容易,只需行乾出了潼關即可。”
裴贄點了點頭,接口道:“一旦行乾出關,就阻斷了宣武軍的退路,吃過虧的朱溫不可能不注意他的後路的,若是行乾出關,必然會大戰一場,可行乾剛剛佔了同、華兩州,根基不溫,此時大戰不是個明智選擇吧?”
楊複恭點了點頭,讚道:“裴相果然大才!”
“正如裴相所說,所以啊,行乾想要跟他們談談。”
“哦?這可有意思了,之前老夫沒能去河北見識一下天下英雄風采,竟然此次竟然有了機會。呵呵……甚好,很好!”
裴贄竟然主動向楊複恭抬手敬酒起來。
“楊中尉,此次入京,不知中尉如何應付神策軍各都頭?”
楊複恭眼睛眯了了起來,笑道:“一群小醜罷了,咱家還真不看不上眼了。”
楊複恭突然說出一句讓裴贄驚起的話語來。
“裴相,若是神策軍完全納入朝廷之手,可否與咱家相安無事?”
“什麽?”
裴贄霍然驚起,身前小桌案也被撞翻在一側,不但是裴贄,就是公主和張承業也一臉震驚看向楊複恭,看著正在給自己低頭倒酒的這個被所有人厭惡深恨的“權閹”!
裴贄緩緩坐下,伸手扶起桌案,閉目沉思了一會,這才睜眼看向楊複恭,臉色嚴肅了起來。
“中尉大人是認真的嗎?”
“嗯……咱家是個小氣之人,那些混蛋背叛了咱家,相國應該明白咱家的意思吧?”
“中尉大人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老夫不明白中尉為何會把神策軍交給朝廷?”
“唉……說實話,咱家不信你們這些文人,你們這些文人太陰沉!都說咱家這等引人陰沉,其實不對,最陰沉的是你們這些人!”
楊複恭歎氣說道:“咱家不信你們,本想著要吞了神策軍,可咱家卻信行乾,信身邊一萬兵馬足以護著咱家!”
“行乾不希望長安動蕩,若是咱家要吞掉神策軍,想來朝廷是不樂意的,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啊!”
聽了這話,裴贄就明白了為何這老宦官會放棄吞掉神策軍。
裴贄點頭道:“若神策軍歸朝廷,朝廷想來會與中尉大人相安無事的。”
楊複恭手指輕輕轉動酒盞,說道:“神策軍歸朝廷所有,任由陛下處置,但是藍田必須由咱家處置!而且朝廷答應的工匠也要給行乾送過去,這些不過分吧?”
裴贄皺眉想了一下,開口道:“藍田?中尉大人的意思是不打算讓這一萬兵馬入京?”
楊複恭歎氣道:“咱家也不想讓兵馬在外,
可若入京了,陛下和諸位豈能安穩熟睡?我軍駐軍霸上,也算為國戍守邊疆了,這些想來應該可讓裴相滿意了吧?”裴贄微微點了點頭,這些事情若是李悍虎在主導,他就不會有太多猶疑,可偏偏是眼前這位宦官,這就不得不讓他猶豫了起來。
可這事看起來的確沒有太多不妥,畢竟這一萬兵馬不準備入京。
裴贄強忍著心中激蕩,閉眼沉思起來,楊複恭好像也不急,在等待他的答案,公主李璿和張承業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插嘴,但兩人心中同樣波濤洶湧。
裴贄睜眼正色道:“此事甚大,老夫需要與陛下和朝臣商議一下,但絕對不會讓中尉大人久等!”
楊複恭點了點頭,無所謂道:“咱家不急,不過,咱家要告訴一下裴相,神策軍那些軍將們,最好朝廷能自己解決,若由我軍去解決,可能會造成神策軍死傷太大,這些……裴相知道吧?”
裴贄輕輕點了點頭,他清楚楊複恭為何如此說,只是裡面有許多事情比較麻煩,此時他很想立即返回長安,不過……
想了很久,這件事情太麻煩,有些事情很讓他猶豫,最後裴贄說道:“此事太大,裡面關節太複雜,老夫需要好好與他人商議一番,不知中尉大人可否在此地暫留幾日,容老夫回一趟長安?”
考慮良久,裴贄還是決定親自去長安,若他不在長安,還真不好說長安會因此時成什麽個樣子。
楊複恭輕笑點頭道:“裴相思慮太多了,若咱家在這裡,反而會驚動了京中那些‘孝子賢孫’們,反而咱家不斷逼近京師,他們才會出了岔子,朝廷也有機可乘,裴相以為如何?”
裴贄想了想,輕輕點頭,的確如楊複恭所言。神策軍一分為三,本就人馬不如眼前一萬兵馬,再加上神策軍各部本就不和,無法擰成一股繩,神策軍在這一萬兵馬面前是弱勢一方,隨著楊複恭愈發靠近京師,那些都頭們就愈發慌亂,混亂起來,朝廷才有機會得到神策軍,不過裡面有個很大問題,就是神策軍左右兩統軍都頭王行實和李繼鵬!
一個是邠寧節度使王行瑜的弟弟,一個是鳳翔節度使李茂貞的假子!
裴贄知道這是一錘子買賣,此事風險很大,可他也知道,有多大的風險,就會有多大的收獲,一旦此時事成功,朝廷不敢說徹底擺脫了頭上陰影,徹底去掉頭上那把刀子,可有了兵馬睡覺才能睡得安穩,這些他比誰都清楚!
李曜很敏感,車隊雖繼續向潼關前行,可卻意外的發現,車隊中兩日竟然未見到裴贄出來吃喝拉撒,頓時引起了李曜注意,用了點小手段後,發現竟然沒了裴贄,大驚失色,急忙找到李曄。
“雲倬大事不好了,那死太監竟然害了裴相!”
與李曜急切神情不同,李曄好像有點情緒低落,張嘴接過一旁靚麗婦人送過來的松子。
“雲倬……”
“唉……”
李昭歎氣一聲,無奈看向一臉焦急的李曜,沮喪說道:“伯和你……”
“算了,都懶得說你了。裴相好好的,沒人要害裴相,只不過裴相需要做些事情,不想他人知道而已!”
“啊?裴相他……”
李昭聽到這話,心下松了口氣,可隨即察覺出哪裡不對,低聲開口道:“雲倬可是知道些?”
李昭搖了搖頭,說道:“小姑姑只是說裴相有事先離開,具體是什麽事,小姑姑沒說。”
李曜愣了一下,隨即輕聲說道:“裴相如此,想來與那撈閹奴有關,老閹奴又與李悍虎……那種關系,此事想來是遼東軍的事情了,究竟是何事呢?雲倬就沒問問你小姑姑?”
李昭歎氣道:“有啥好問的,左右不乾你我之事,既然裴相不想讓他人知道,定然有裴相的顧忌,咱們知道裴相不在,也要當還在才是。”
李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你我又不是大嘴巴,自是不可能胡亂說的……”
李曄擺手打斷道:“不胡亂說?那你大嫂是不是知道了此事?”
“啊?大嫂又不是外人?”李曜很不滿說著。
李昭點了點頭,看向妻子楊氏,歎氣一聲道:“你大嫂不是外人這不假,你大嫂若說小翠也不是外人,也跟小翠說了,這一一都是這般,還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了?”
楊氏白了一眼李曄,嗔道:“相公慣會胡說。”
李昭不由苦笑道:“這不是與伯和說道理嗎?”
李曜有些瞠目結舌看著李曄,他沒想到僅僅只是一番隨意一句話語,竟然引起李昭這麽多話語,很是頭疼,感覺自從李昭離開了長安,感覺好像變了個人一般。
李昭看了一眼李曜,看到他臉上略有不在意模樣,憂心道:“你我不過是去遼東軍尋求保護的,縱然……縱然你想要看看遼東軍……作為,那也要注意些,別讓遼東軍覺得咱們有些不妥,想來這些事情,想來伯和在決定時,阿翁已經跟你交待過了吧?”
李曜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事情的確在離開長安前,李滋已經特意交待過他了,還沒有進入潼關時,他內心還是覺得無所謂,現今一再被李昭提醒,感覺或許的確是自己有些不妥了。
李昭看到李曜不再多說,知道這位幼伴終於重視了起來,心下舒了口氣,知道這個在他面前流裡流氣的家夥,一旦認真謹慎起來,外人是很難知道這家夥究竟是何種脾性的,要不然此次也不會被李滋派他陪伴了。
車隊少了個老頭,只有很少人知道,或者是猜測到了,其余人並不清楚這一切,依然還是不斷前往潼關,只是速度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