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氣氛一下子詭異凝重了起來,裴仲德卻輕笑道:“蓋寓將軍,此事又非不可告人之事,為何還要瞞著眾人?此事可是要公諸世人的,沒必要瞞著吧?”
裴仲德話語剛落,王行約更是大怒,指著蓋寓鼻子大罵。
“姓蓋的,你還有何話可說?”
蓋寓心下也有了些惱怒,裴仲德耍手段也就罷了,誰讓他們緊張關系放在那呢,可你王行約是怎麽回事?論地盤兵馬,你一小小同州節度使還能大過宣武節度使不成?
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這讓蓋寓心中極為惱火,不過一想之後之事,不得不強行壓下怒火,看向裴仲德目光中殺意頓起,語氣冰冷道:“文達可莫真以為蓋某好欺,我宣武軍好辱?”
裴仲德絲毫沒把蓋寓殺氣騰騰的語氣當作一回事,輕笑道:“蓋將軍這是何意?裴某剛剛從河東軍回來,難道河東軍都願意拿出兩成鹽巴,你宣武軍就不行嗎?是真的想要與我三萬遼東軍廝殺?”
“哦,對了,友情告誡一句蓋將軍,這裡可不是河南,也沒這麽多堅城可以讓你們藏在裡面!”
“什麽?”
眾人大驚失色!
牛崇節大怒,猛然抽出刀子架在裴仲德脖子上,冷聲道:“老先生,猜猜牛某會不會斬了先生頭顱?”
“斬老夫頭顱?哈哈……”
裴仲德仰天大笑。
“裴某大好頭顱……敢嗎?哈哈……”裴仲德瘋狂大笑,眼角都有了些許淚水。
“敢嗎?哈哈……哈哈……”
裴仲德一邊用寬大衣袖不停擦拭大笑笑出的淚水。
“敢嗎?牛崇節,別說是你,就是那朱溫賊子在這裡,他也不敢如此狂妄,除非他想千刀萬剮,也想要被五馬分屍!”
牛崇節暴怒,手下力氣頓時加重了一分,裴仲德脖子上血線頓起。
“你說老子不敢?”牛崇節一臉陰狠。
“哦?呵呵……怎麽只是稍微加重了一點力氣?難道你是吃屎長大的嗎?沒了力氣嗎?”
裴仲德伸手奪過王行約手中酒壺,仰頭連連灌了幾口,搖頭歎氣道:“太差了,還是晉王的老酒帶勁啊!”
韓建、王行約一臉驚駭看著這老頭,尤其是韓建,韓建曾在潼關堵著裴仲德,不讓他入關,而且一堵就堵了半個月,裴仲德在他眼裡,那就與朝廷那些無能之輩也差不了多少,怎麽……怎麽這老頭如此狂妄?
兩人一臉驚駭看向裴仲德,看向暴怒的牛崇節,可……可等了好一會,也未見牛崇節手起頭落。
“怎麽?不敢了?別以為遼東軍真的拿不下來那狗屁汴州城,只是不願而已!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有種你就試試好了,讓老子看看,你是否真有勇氣斬了老夫大好頭顱!”
“你……”
牛崇節須發皆豎,真想毫無顧忌斬了這可惡老頭,可……
一想到斬了這老頭後果,牛崇節就有些毛骨悚然,那該死的李悍虎就是個瘋子,是個不按照規矩來的瘋子,為了幾個孩子,竟然親自領兵,不管不顧殺向河南,兵圍汴州城。若真的斬了這老頭……
最後那幾個孩子還是送還了回去,那該死的李悍虎才離開了汴州城,才離開了河南,可要斬了這老頭,頭顱怎麽還回去?
蓋寓看著暴怒的牛崇節,看著一臉猙獰,卻又無奈模樣的牛崇節,歎氣一聲,上前推開架在裴仲德脖子上的利刃,苦笑道:“文達若是因蓋某招待不周,打罵蓋某就是了,何苦為難牛將軍……”
“呵呵……裴某正是慈悲為懷,想要消弭戰亂,消弭爭執,這才有了前來商議之事,
給個痛快話,兩成同意不同意?”蓋寓沉吟半晌,這才不確定問道:“貴軍只要兩成?難道河東軍也答應了兩成之約?”
裴仲德也不說話,從懷中拿出一張隻來,重重拍在桌案上。
“啪——”
“看好了!”
說著裴仲德很欠揍地搖頭歎息道:“看樣子朱溫差了晉王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眾人忙看向那張紙,只見紙張上一個大大的紅印,正是晉王印信字樣。
“嘶——”
眾人長長冷吸一口長氣。
“這……”
韓建、王行約、蓋寓、牛崇節……全傻眼了。
“行不行,趕緊的,給個準話!”
“老夫沒功夫陪你們玩!”
裴仲德頭顱高高抬起,一副極其高傲模樣,表情極為不屑、惋惜、懊惱……好像極其不樂意一般,好像巴不得他們不同意一般。
蔣玄暉連連深吸一口氣,最後點了點頭。
“既然晉王都同意了,我軍自不會短了朝廷的鹽巴,兩成還是給得起的。”
“什麽?蔣將軍,你是準備從你那三成裡面出嗎?”韓建大驚失色。
蔣玄暉看向牛崇節,眼中意味不明,牛崇節臉上明顯還殘留著怒火,聽到這話冷然怒道:“讓我軍拿出兩成,兩位覺得合適嗎?”
王行約站起身來,怒道:“意思是只能我二人出了?憑什麽?”
場面一下子冷了起來,韓建冷聲說道:“此事還需再商議,我二人需要商議一下。”
蔣玄暉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此事太過突然,兩位將軍需要些時間也是應該的,不過本將軍提醒一下兩位,遼東軍有三萬兵馬!”
韓建看向蔣玄暉,臉色很冷,今日太過詭異,他們絕不會相信蔣玄暉和裴仲德私下裡沒有勾連,可是現在在他們地盤,一時還不能翻臉。
韓建二人冷著臉向蔣玄暉拱手告辭。
“既然如此,三日後給蔣將軍一個答覆。”
說著,韓建、王行約大步離開,離開時韓建頓了一下腳步,看向裴仲德冷聲說道:“三萬?哼!”
裴仲德看向韓建,輕笑一聲,卻不開口。
蔣玄暉看著韓建二人離開,這才看向裴仲德說道:“文達可否滿意?”
裴仲德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老夫可否滿意,而是你蔣將軍可否滿意!”
蔣玄暉頓時無語,裴仲德輕笑道:“你我二人很清楚,什麽你汴州得三成,騙鬼呢?”
蔣玄暉輕笑道:“這種掩耳盜鈴把戲你我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遼東軍真有三萬兵馬?”
裴仲德不可置否笑了笑,輕聲說道:“有沒有三萬,蔣將軍何不讓牛將軍試探一二?”
蔣玄暉笑了笑,無所謂一般,說道:“試探不試探又有何妨,河中已經這般了,在這裡也只有河東和你我三家而已,既然貴軍只要兩成,還有必要再爭執下去的必要?”
裴仲德笑著點了點頭,笑道:“確實如此,爭不爭也就這回事,爭到最後,想來都是得不償失,還不如留在最後,看誰更能笑道最後好了。”
蔣玄暉點頭笑道:“確實如此,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至於簽訂契約,想來還需要等上三日,既然晉軍由世子代晉王簽下契約,我汴州軍自然也應該由大公子代勞方合適些。”
裴仲德無所謂道:“客隨主便,你們既然覺得由朱小將軍來簽為好,那就等幾日好了。”
蔣玄暉點了點頭,看向牛崇節。
牛崇節冷著臉,冷哼一聲:“裴大人請吧!”
裴仲德笑了笑,起身隨牛崇節離開,蔣玄暉見到所有人離開後,這才深吸一口氣,急忙拿來筆墨紙硯,閉眼仔細思索片刻,這才把事情寫了一遍,直到牛崇節前來之時,蔣玄暉還未寫完。
牛崇節站在一側等待一會,直到蔣玄暉停筆寫完時,牛崇節開口說道:“我軍一萬,韓建與王行約同樣萬余兵馬,我軍並不佔優。”
蔣玄暉點了點頭,輕聲道:“所以需要大公子前來。河東現今出兵兩萬,雖面臨王重盈搜刮三萬青壯,最後得勝的也隻可能是晉軍,我軍若想讓晉軍忌憚,至少也需要兩萬方可。 ”
牛崇節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此話,卻開口問道:“那遼東真有三萬兵馬?剛才試探裴老頭,感覺上好像真有三萬。”
蔣玄暉皺眉道:“三萬?不可能!不說朝廷能不能養活三萬兵馬,就是可以養活也不可能讓遼東三萬兵馬入京的,這不安全!”
牛崇節想了想,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疑惑問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給遼東軍兩成鹽巴?”
蔣玄暉苦笑道:“李悍虎起於微末,先是吞了數千營州兵馬,隨即僅僅用了一兩年時間,擁兵數萬精銳,誰也不好說遼東軍會不會迅速拉起三萬兵馬!”
“再說縱然時間不夠,我軍一時間也是難以下口,要知道那三千重甲步卒就在這五千遼東軍中。”
一想到三千重兵步卒給宣武軍造成的損失,牛崇節正色了起來,點頭同意了蔣玄暉的說辭。
其實他們都想岔了,李思鈺起於微末不假,一兩年建起強大的遼東軍也是不假,可那些百姓都關外之人,關外人要遠比關內人更加野蠻好鬥,只要讓他們遵守規矩,立馬就是精銳軍隊。
而關內百姓歷經幾十年的戰亂,好鬥軍卒早已加入了軍隊,剩下的都成了兔子般,這樣的兵卒若無數年培養,是不可能成為精銳的,只是數萬鹽工在土地的誘惑下,激發出來的心氣要比一般民夫要強些,這是肯定的。
蔣玄暉派出八百裡加急信使,迅速趕往洛陽,向朱溫匯報這裡發生的事情,請求朱溫支援一萬兵馬。
正擔心河中局勢的朱溫得到這封八百裡加急信件後,立即招來手下眾將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