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業曾經就是楊複恭身邊之人,隨著楊複恭倒了霉,他也隨之遭了殃,但是後來楊複恭認下了李思鈺為養子,依靠著強悍的營州軍,楊複恭的權勢不降反漲,李曄心下不喜,準備令張承業前往太原,在護送公主李璿前往潼關時,路遇前來長安的楊複恭,之後就留在了潼關,留在了李思鈺府邸任總管。
如此之人,對楊複恭的養子養孫們自是最為了解,這些人本就憑借著楊複恭的權勢驕橫自大,為了一點功勞權勢,他們尚可能鬥了個頭破血流,如今竟然被李思鈺強逼著離開了川蜀,李思鈺不想讓他們留在川蜀,避免今後更加麻煩不斷,這些人又豈是傻瓜了?
營州軍連連大戰晉軍、宣武軍,皆是大勝而歸,這些他們不可能看不到,既然營州軍已經入了川蜀,意欲如何,天下人皆知,只要他們留在川蜀,權勢地位只會水漲船高,今後就是為川蜀之王亦不一定,可是離開了川蜀,去了一個誰也不敢肯定的未知,他們會如此心甘情願?
想到他們會在老爺面前大倒苦水,會說些少爺壞話,張承業心下就是一陣冷哼。
宦官群體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自入宮,能存活十年之人,無不是察言觀色之人,深知利弊之事,最是一群現實之人,他們對自身利益得失有本能的直覺,川蜀這些人徑直前來長安,而不是直奔潼關,他就知道,這些人是來表達不滿,若真是忠義之人,就應該背著荊條前往潼關,前往洛陽,而不是殘破的長安。
李思鈺未對張承業過多解釋外包之事,有些事情,還需見過那些家族大佬們後才能最終確定,此時解釋就有些早了些。
張承業一臉憂愁離開了,魚玄機也端著水盆出了屋,與張承業不同,她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李思鈺究竟會用何種法子?
“究竟……是何種法子呢?”
魚玄機皺眉思索,在李思鈺與張承業談話時,她就一直在思索這件事情,甚至回到了自己房間時,她也未能想到究竟是何種法子,正要苦笑歎氣一聲,眼前竟然出現一張臉來。
魚玄機大驚,猛然後退一步,一盆水,半盆全倒在了自己身上,衣角不斷滴落的清水,顯得甚是狼狽。
“小……阿蠻小姐……”
阿蠻看著一身濕噠噠,有些呆滯的魚玄機,惦著腳尖,小手在她面前搖擺了兩下,奇怪說道:“阿蠻就站在你眼前,你沒看到麽?”
乍一聽,阿蠻這話語好像是在訓斥,又似不滿,但魚玄機知道,眼前小丫頭只是不懂這些,並無惡意。
魚玄機心下苦笑,伸手撥開額前正滴水的發髻,一邊放下手中水盆,一邊苦笑道:“奴婢正想著少爺之事,未曾注意到了阿蠻小姐。”
“嗯?阿爹的事情?什麽事情?”
阿蠻沒想到她會說出阿爹來,一臉好奇看向魚玄機。
魚玄機有些猶豫,剛入府的時候,眼前的女娃對她尤為不喜,過了些時日,好像忘了自己是如何設計欺騙於她,慢慢的,魚玄機越來越喜歡這個性子純真的丫頭,一些陰暗之事也不願讓她知曉。
見阿蠻詢問,魚玄機有些猶豫,張承業之事還罷了,這些他自己還沒想明白呢,可楊守亮他們……
阿蠻眉頭皺起,有些煩躁道:“阿爹那裡究竟有何事?你不說,阿蠻可就去詢問阿爹了啊?”
魚玄機猶豫道:“少爺過兩日會回一趟潼關,可能還會去洛陽……”
“真的?”
魚玄機微微點頭,阿蠻大喜,阿爹奪了她的兵權,不許她再碰觸孩兒軍,只能每日裡與一幫子大胡子打鬧吵架,
雖是為百姓的雞毛蒜皮之事,可時日一久,阿蠻也覺得不奈了,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更喜歡隨著阿爹四處遊蕩。阿蠻也沒問魚玄機為何要回潼關,要去洛陽,這些她才不管呢,得到了確切消息,在魚玄機目瞪口呆下,一溜煙跑了個沒影,也忘了前來尋魚玄機所為之事。
魚玄機愣了片刻,苦笑一聲,換下了濕噠噠的衣物,隻穿著小衣坐在床上呆愣,嘴裡微不可言喃喃低語著“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啥的,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高大如熊的男人,一個關外前來的野人,怎麽就隨口說出兩首千年難尋的詩詞來了呢?而且還與當下言律不同的詩詞來,顯然就不是當今哪個才子所作,若是,她應該知道才是,可那人怎麽就能隨口說了出來了呢?
魚玄機想不明白,跟在那人身邊也有了些時日,可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文人才子,也沒再聽他說過什麽千古名句來,難道真的對此不屑嗎?
魚玄機弄不懂李思鈺在想著什麽,與她一牆之隔,在她隔壁的院落,還有幾人也在揣測李思鈺究竟是何人,正是李思鈺那些義兄們。
屋內沒幾人,除了楊守亮的夫人陳氏和楊守忠的老妻孫氏在一旁為他們倒著酒水,甚至連貼身丫鬟也不在屋內,只有他們幾兄弟。
楊守貞一口喝了滿當當的酒水,微醉的他重重把酒盞砸在案上,紅著眼怒道:“俺就說嘛,直接他娘地去潼關,你們偏要攔著俺,現在好了,那該死的李悍虎要跟著咱們一同回潼關,到時候,阿父還如何偏向我等兄弟?”
楊守忠歎氣一聲,說道:“也是我等兄弟不對在先,李兄弟遣兵相助,咱們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想著奪了他之軍卒,總是……總是不妥的。”
楊守厚皺眉道:“大兄可是在責備兄弟?”
楊守亮不悅看了一眼楊守厚,說道:“你這是何話?大兄又豈是如此之人?再說,咱們又怎知那劉尋竟然如此難纏,若非他發現了些許端倪,你我又豈會成了如今這般?”
楊守忠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孫氏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心下無奈,隻好閉嘴不言。
楊守亮的話語讓楊守貞惱怒,更是拍桌子大罵。
“那該死的李悍虎,嘴裡說的仁義滿天,可他娘地想要作甚,天下誰人不知?”
“王室宗親?還一小兒可寬臣下之心?該死的……立一小兒為帝,用一小兒為帥,老子他娘地是看透了,今後這天下就是他該死的李悍虎的!”
“呼呼……”
“天下……你想要也罷,老子不與你爭,可是……可是你他娘地吃肉,總得給老子湯喝吧?”
“砰!”
“把老子發配邊荒之地……老子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