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初立不久,這裡不是關內,營州沒有與五門七望那般千年家族,基本上都是一窮二白人家,盡管安定了兩年,營州也獲得了很大的發展,但時間依然還是短了些,上至三院,下到一無所有窮苦百姓,幾乎全是依靠李思鈺錢莊、糧莊過活,幾乎都向錢莊、糧莊拆借了不少錢糧。
借雞生蛋、空手套白狼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事情,而李思鈺的錢莊、糧莊就是那個“蛋”,就是那隻“狼”。
所有人依靠著李思鈺不斷從外面掠奪錢財,明面上看起來很好,好到了他人憑此可迅速壯大,迅速成為新的世家豪門,可是一旦李思鈺決定露出爪牙後,所有人就會被打出原形來。
正如李思鈺一邊飲酒啃食著羊腿,一邊說出這些話語後,飯桌上所有人卻只能抬頭一臉驚呆看著他。
機遇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楊複恭放下酒盞,看著兒子啃食著羊腿,模糊不清說著話語,他這才發現眼前兒子是如此的陰險,僅僅只是一句話語就可將囤積皮貨的家夥們一朝打回原形。
楊複恭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他能夠明白李思鈺話語是個什麽意思,所有人都欠下了他的錢財,這些人囤積的皮貨也是向錢莊、糧莊借取的錢糧,這些人不是一無所有等待籌借錢糧耕種的百姓,他們囤積財貨借取的錢糧是需要付出利息的,一旦這種拆借超出了他們償還能力范圍,一旦錢莊、糧莊不願再借錢與他們,一旦李思鈺關閉拆借大門,尋求其他之物來代替皮貨製作冬衣,那些大量囤積皮貨之人就會徹底破產。
這個時代的人很固執,腦袋很僵化,根本沒有去想李思鈺會不會尋求其他保暖之物來製作冬衣,以為將士出征在即不得不高價購買他們的貨物,甚至還可以趁機獲得更多利益,就如今夜的馬文豹。
楊複恭不懂金融,但是他聽懂了李思鈺的話語,心下不由一陣感歎,搖頭歎氣道:“為父本還對這些混帳氣惱,可聽了我兒話語,竟然有些不忍起來,他們還真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崔秀秀、李璿、大丫……一桌子女人孩子看著一臉毫不在意的李思鈺,臉上表情竟然與楊複恭一般無二,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李思鈺會有這麽一招殺手鐧。
要說震動最大的還是崔秀秀,李思鈺有什麽事情幾乎都不瞞她,可她也沒想到李思鈺會說出這些話語來,其實還是她想多了,這些事李思鈺自己也沒考慮過,曾經的營州軍大多都是營州本地軍將,常年生活在營州,一身保暖皮裘還是有的,哪怕殘破了些,至少還是有些的,再加上他擊敗了禿頭蠻,搶了不少牛羊,基本上還是可以自足的,只是現在軍卒擴充的太多,所以才會短缺了冬衣。
見他人看到自己神色怪異,李思鈺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思維不要太過僵化,以前咱們窮,就算有法子也是沒法子,如今咱們可以利用的資源太多,想要解決問題也會容易了許多。”
李思鈺看了一眼楊複恭,暗自歎氣一聲,臉上卻略帶微笑,說道:“文人畏懼武人手中之刀,或許三院想要趁機賺上一筆,也或許想要趁此打擊一下軍部,這只是文武之爭,可以應對法子萬千,沒必要以刀兵相脅,如此之下,反而會起了相反效果,阿父為孩兒之父,雖無首宰之名卻勝之,等營州稍穩孩兒就會返回漢八部,營州還是由阿父鎮守的。”
李思鈺嘴角上揚,提壺為楊複恭倒了杯酒水,飲下後,笑道:“阿父,你為營州之主,阿父是願意三院勢弱,還是勢強?”
楊複恭眉頭緊皺,
良久才輕輕搖頭歎息。“罷了罷了,你小子總是有萬般理由。”
李思鈺輕輕一笑,歎氣道:“屁股決定腦袋啊,阿父如今在軍部,自然想著軍卒寒暑,可若是阿父為營州留守,孩兒確信阿父就會想著三院。”
“以武挾文終究是不妥的啊!”
楊複恭無奈搖頭,楊氏卻輕輕一笑,拿過酒水為兩人各自倒了杯酒水,笑道:“早就跟你說了,有啥事情與行乾說上一說,行乾定會很好的處理了,你偏偏是不信,如今可是服了?”
楊複恭此時正身處軍部,處理軍卒征伐周遭之敵兵事,但他的身份在那擺著,自覺不自覺就會以營州之主來考慮問題,可三院並不是想就此低頭, 這才會有了今日之事,想著徹底製住不遵號令的三院,可聽著今日話語,李思鈺心下早有了定算,早就準備將他推到營州之主的位置,原本還有些怨氣的楊複恭也平和了許多。
李思鈺不願楊複恭就此尷尬,笑道:“阿父的做法並無多少過錯,三院那些人的確有些過了,以私利而置營州軍卒安危不顧,給些教訓也是對的。”
楊複恭微微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軍卒出征,與敵生死廝殺,他們竟然還不斷囤積皮貨,身為百姓之父母,竟然置無數軍卒生死不顧,置無數百姓安危不顧,不給他們些教訓,為父心中憋悶終究無法發泄!”
李思鈺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給阿父去做好了,讓秀秀助阿父一臂之力。”
楊複恭點頭,兩人也不再說及此事,不過今日餐食終究還是有些沉悶。
楊複恭在朝廷的時間太長了,所思所想還是有些原本的思想,這與李思鈺對營州的安排不同,但是今天的事情對李思鈺影響頗大,他並不是很清楚最近發生的暗鬥之事,但足夠聰明的他卻可一眼看穿事情始末。
楊複恭想要徹底製住三院、軍部,徹底掌控整個營州,雖是權利欲作祟,但李思鈺並不怎麽擔憂,這個阿爹是個宦官,他沒有骨血子孫,就算身居高位,最後得利的還是李思鈺自己。自己清楚明白,也打算用他替自己看著營州,就算沒有今日之事,也知道早晚會發生,楊複恭身為曾經的左右中尉,曾經的大唐朝廷權宦,發生了這些事情太過正常,唯一讓他意外的是三院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