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穎回到徐家,沿途碰到的仆役侍女都會恭敬的讓到一邊,叫了聲:“孫小姐。”
走過庭院,徐穎看到迎面走來的侍女,便拉住了她,問:“青兒,母親呢?”
這侍女原本正在往前廳端茶,一直低著頭走路,直到被徐穎拉住才抬起頭來,臉上明顯一驚,看到原來是徐穎才放松下來,道:“孫小姐。大……大小姐正在書房。”這個稱呼不論是聽起來還是說起來都有些別扭,對此,徐映雪倒是不甚在意。
“好。”徐穎微笑著點了點頭,朝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徐家的府邸也是一座有年歲的老宅了,經常會出現缺漏的情況,一般來說,這都是需要請人來修補的。可徐階雖然為官多年、又位高權重,卻是兩袖清風,除了朝廷給的俸祿以外他幾乎沒有其他的金錢來源。即便是偶爾收的禮品都是一件不剩的上繳充公,除了這座宅邸以外,他沒有一點產業,這在歷朝歷代的重臣當中也數少見了。
而朝廷給他的俸祿也沒有外人看起來得多,其實在朝廷中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了,朝廷的腰包看起來鼓鼓的,實際上收得很緊。因為歷史上,因為財政問題而亡國破家的例子屢見不鮮。
夏朝聖祖皇帝開國時就給朝廷的俸祿下了很大的限制,只是沒有足夠的監察力度,讓這些限制後來都形同虛設。直到高宗改製,朝廷大員個個腰纏萬貫的日子才宣告結束。
以徐階的俸祿能夠供養得起這座宅邸已經足夠了,多余的錢他也要存下來,說不定後世就用得著。
可是,府邸別處可以不管,但書房卻是一個例外。這間書房已經經過了多次修葺,從來不舍得花錢的徐階竟會不惜花大價錢修葺一間書房,這在洛京內外都是一樁奇聞。
其實,徐階的道理很簡單,他是文官、從小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讀書,正是讀書成就了他,他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書。
不要看現在徐家家大業大,徐階小時候家裡處境貧困,連書本都買不起,他都是去朝廷設立的藏書館借閱的。長大之後,他漸漸憑借著自己的能力獲得了很高的地位,於是他就開始藏書。
徐家宅邸的書房等於一個小型的藏書館,藏書量雖然不能與外面的藏書館和某些私人的藏書樓相比,但種類相當齊全,這些書也基本是徐階精挑細選出來的,都有較高的閱讀價值。徐映雪從小受徐階影響,也喜歡讀書,有了條件之後便也開始藏書,書籍自然也是歸到這間書房之中。
由於藏書量日積月累,書房也就不夠大了,因此,這間書房的修葺實際上就是擴建。而且取消了一切不必要的裝飾,裡面的布置風格相當簡約,這也正是徐家父女都喜歡的。
比起府邸裡其他地方,這間書房顯得更新。關於它,還有一件至今依然流傳在洛京大街小巷裡的故事。
所謂樹大招風,就在徐階受封太保之後不久,有一夥賊就盯上了徐家,他們聽說徐階尤為鍾愛書房,就覺得書房裡肯定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實際上他們完全是以己度人,不在官場他們不了解官員們的俸祿,他們只看到某些官員大手大腳的花錢,卻不知道那些錢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俸祿。
他們以為以徐階今時今日的地位,不可能沒有財產,這座府邸還是挺大的,不過很多地方都破舊了,徐階可能會把錢財都藏在那些地方麽?他怎麽從來不修葺其他地方,隻修葺書房呢?會不會就藏在那裡?
於是,他們就趁著一天晚上偷偷潛入了徐家,他們隻為求財,自然是衝著書房過去的,一路上他們走得非常小心,但事實證明都是沒用的,因為當時的徐家除了徐階和徐映雪以外,也就幾個仆役侍女,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夥賊。
結果,這夥賊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書房,也輕松的解開了門上的鎖,開門走了進去。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排排的書架,他們當然覺得這是表象,所以就在裡面快速的翻找。可找了小半個時辰,這裡除了書還是書,別說什麽暗門了,就是一把鑰匙都找不到。他們根本不會相信,這裡真的只有書,所以還在不死心的尋找著。
但他們都忘了,這裡畢竟是朝廷肱骨的府邸,他們的動作已經被暗中保護府邸的錦衣衛全部窺視到了,趁著他們在書房裡尋找的時間,一隊最精乾的錦衣衛由北鎮撫司派出。
在不驚動府邸中任何人的情況下,錦衣衛們將這夥盜賊一網打盡,殺了其他人、留下了頭領,將他帶到了徐階的面前。而後,由徐階親自解釋書房裡為什麽只有書,他的話十分簡單明了:“書房不放書放什麽?不過說裡面放了財富也對,那些的確是不可替代的財富。”
這件事在民間傳開之後,成為了百姓們的笑談。
徐穎自來到徐家之後,她也成為了書房的常客,而且在徐階眼中,現在的徐穎越來越像徐映雪了。這可能也是他能夠那麽快就接受徐穎的原因之一。
徐穎看到書房門開著,臉上有些無奈,她走進房門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又忘記關門了。”
不遠處的書堆後,一個腦袋探了出來,那是一張帶著疲憊卻不失美麗的臉。這就是徐映雪,即便已年近三十卻絲毫無礙於她的芳華。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一時忘記了。”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
“真是的……”徐穎咕噥了一句, 轉身把門關上了。隨即一邊走向書堆一邊道:“現在天氣涼,別忘了上次你就開著門在這裡睡了一夜,結果就得風寒了不是?你也注意一點嘛!”
書堆後的徐映雪繼續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的,好了吧?”
徐穎走到書堆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每次都這麽說。我要是不提醒你,你又不會注意的。”
徐映雪抬起頭來,道:“好啦好啦,又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注意的,這總行了吧?哎別說這些了,你快幫我找找之前我翻過的那本書怎麽不見了?”
徐穎也不好說太多,隻得問:“叫什麽名字啊?”
“唔……”徐映雪想了一會兒,皺著眉道:“叫什麽來著?這陣子看過太多書了,書名都忘了,就是有三桅船的。”
“哦,你說它呀。”徐穎轉身走到距離最近的一個書架旁,雙目快速搜尋了一下,伸手拿出了一本:“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