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灣,朱延平到了這裡後,回康安堂看了看兩隻小老虎,與掌櫃田文秀簽了字,領走了全軍所需的藥材。
田文秀很奇怪,西北之戰鎮虜軍傷亡微乎其微,上回帶去的藥材沒什麽消耗,怎麽還拿?鎮虜軍裡的醫官,都是在張家灣招聘的,由朱延平的老鄉秦大中擔任軍醫提調官。軍中儲備藥材有空缺,都會和這裡打招呼,做好準備。
藥材一律是配好方子研成粉末,戰事緊急時給傷員用熱水一衝稍稍煮一下,先將就著。
真正治傷的藥材反倒是小頭,軍中藥材消耗最多的卻是治理疫疾的。保證身體的健康才第一位的,還有應對集體發作的流行病的藥,更是要大量儲備。
就連開胃消食的山楂丸,朱延平都是以車為單位定的貨。康安堂是田文秀,也是魯衍孟的,也是魯衍孟送給朱延平的產業。
買軍需藥材用的公款,在自家的藥鋪訂購,該有的流程也不能少。雖然不像其他軍隊有那麽多的人能過問,鎮虜軍以虎符統軍,平時用度帳目自然也要上報宮裡。
之後,朱延平去李儀那裡,結果房子都賣掉了,鄰裡街坊說是搬到了京裡。李儀這個科考考瘋了的人,反倒讓朱延平詫異,沒想到撈錢置辦家業的本事,倒是一點都不差。
閻應元也不在,雙鶴書院已經徹底敗落,他遊學去了,去他未婚妻那裡遊學。
最後,朱延平才來潞河西營這裡的水灣,這裡已經結冰,一座緊挨著軍營建立的糧倉前,朱延平與顏思齊的人碰頭,來人是海賊大頭目,顏思齊延平府老鄉鄭一官。
鄭一官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鄭芝龍,歷史上延平王朱成功的父親。歷史上的明年在台灣,顏思齊會中毒病逝,隨後鄭芝龍成為新的盟主,開啟轟轟烈烈的海賊王征途。
鄭一官是他的官方姓名,路引上寫的是這個,戶籍上也是寫的這個。他和福建巡撫南居益合作、與荷蘭人、佛郎機人打交道用的也是這個名字。只有以後朝廷的通緝海捕文書上,才會用的新的名字鄭芝龍。
現在他就是鄭一官,不是鄭芝龍。現在的他還不是到處派人追殺顏思齊舊部宗族的鄭芝龍,而是瑟瑟發抖,時刻擔心顏思齊清算的鄭一官。
顏思齊等人在日本造反泄密,隨著顏思齊取得朝廷大佬的秘密支持,顏思齊的地位穩固,開始追查這件事情。畢竟兄弟一場,而鄭一官又很會做人,交遊廣闊,也不好一刀砍了,就從海上一腳踹出去。
再凶猛的鯊魚,上了岸也只是材料,是魚翅和鯊魚皮刀鞘的上好來源。大明的武官佩刀,鞘身多用鯊魚皮。
對於鄭一官這個尋常的名字,朱延平絲毫不在意,坐在火炕上翻著顏思齊的書信。這顏思齊有意思,之前有一封,這個鄭一官身上還有一封。
“顏首領的意思,鄭首領怎麽看?”
鄭一官在一旁躬身俯首:“全由驍騎將軍裁奪,小人遵從。”
他沒有選擇,他的宗族都在顏思齊手裡,他背後的商團經濟命脈也在顏思齊手裡握著,顏思齊讓他自殺,他也只能自殺。
“嗯,畢竟鄭首領也是一方豪傑,我也不好委屈了。不過我軍中最重軍紀,你就先從小校做起。去鎮虜衛城尋我師弟成克鞏,他是成閣老獨子。那裡還有兩部新軍訓練,你跟著好生操練。大約三月份,這部新軍會編入老軍序列,到時給你月余假期。”
顏思齊把鄭一官送給了朱延平,很明白的告訴他由他處置。朱延平想不明白,在顏思齊呈交的花名冊裡,這鄭一官也是一方豪傑,手底下有人有船,怎麽就乖乖束手待死?
這就是規矩,沒有商團支持,連進貨都是問題,這還怎麽養活手下弟兄?海賊可不是頭頭手下的家丁,一條船上的人上到船頭下到水手,只要是參與戰鬥的,都是按比例分錢的。
和劫掠比起來,跑商是最安全也是利潤最豐厚的。顏思齊把持貿易商道,誰敢現在支持鄭一官?沒人支持,鄭一官自然沒有進貨渠道,手下弟兄自然也不會跟他。
再說了,有其他進貨渠道也是沒用。他不聽顏思齊的話,他的商船被顏思齊轟成木渣,也是他活該。
也不要以為是個歷史上鼎鼎有名大人物,必然是相貌奇特。鄭一官在朱延平看來長得是個傳統的東南閩人,矮壯、大眼、方臉。
朱延平說著,一旁隨行的何衝打開一盤書桌上的硯台研墨,朱延平提筆寫著手令,蓋上驍騎將軍印:“對於海上的事情,此時朝廷沒工夫插手。但你要知道,任何地方都需要製衡。顏首領是個明白人,把你交給我卻沒殺你,就是等著你歷練一番,回去平衡他。你也別懷恨他,這是個真英雄。”
好交朋友的鄭一官並沒有在朱延平面前表現出什麽高談闊論,沒意義,他手中的信不交給朱延平,隨行的顏思齊義子會交給朱延平另外一封信。
他的什麽為人,現在朱延平很清楚。
見了朱延平,他也知道了顏思齊的大靠山是誰,就是驍騎將軍朱延平。西北之戰前,朱延平雖然出名,也是依靠孟學嫡傳、首輔門生的名聲,而現在朱延平用自己的命,拚出一個貨真價實的驍將名聲,助長名望的人脈,轉化成了硬實力。
那麽多的總兵,只有十來個掛將印,這是常設將軍,說白了是傳統,政治意義不大。掛列將軍印的總兵更少,使得列將軍印更為罕見。
列將軍印,有一種野戰軍的味道。
朱延平一無實際武職,二無正式文職,以代理文淵閣中書舍人的身份掛印領軍,又是如此年紀,又有那般背景。在鄭一官看來,朱延平足以被稱作京裡的大人物。
顏思齊顧忌內部團結不會輕易殺他,更是因為海上的規矩不會滅他一族。而朱延平要殺他直接就殺了,要滅他一族,朝廷方面更不會說什麽。誰讓他是有名的海賊大酋,也是朝廷掛號的人物。
而朱延平一眼就看到了顏思齊的布置,還明明白白告訴他,鄭一官拱手:“將軍英明,標下歎服。”
這是個直白人,說虛話無用。
鄭一官分析著朱延平,朱延平這種人很好打交道,但也不好打交道。這種直人可不講什麽背後捅刀,有仇不隔夜。莫名其妙惹了,當面就把你宰了。
行事堂堂正正,說什麽就是什麽,顏思齊是這種人,朱延平也是,說殺你就殺你。
難怪,一個海賊巨梟能和朱延平搭上關系。
打發了鄭一官,朱延平扭頭看向顏思齊的義子深谷信廣,這是個很有禮貌的少年,道:“我不管顏首領怎麽做事,明年該繳多少繳多少。日本那邊的事情,是謀國大事,牽一發動全身。多做些準備是應該的,我只希望你轉告一聲,日本的疆土九州這一片我要定了,其他的我不管。至於台灣,至今開發的如何了?”
“回朱公的話,台灣移福建、浙江、廣東民七萬,義父大人遴選五千交由台灣總兵靖海將軍劉公操練陣戰之術。島上,因與山夷早年有貿易約定,並無什麽大的紛爭。只是島上山夷、土夷諸部內亂,遭受波及。”
“義父大人擔心島上諸夷定出勝負後,會與移民滋生矛盾。故而與巡撫陳公、知府玄公議定,使驅狼吞虎、扶弱遏強之策。待移民地域穩固、兵甲完備後,再擴土增民。”
朱延平點頭,道:“島上夷人少教化,終究是我大明子民。不妨以教化為主,畢竟這也是現成的兵源。最緊要的是,你們在台灣可以練軍,切莫插手台灣軍政衙門運轉。畢竟,這是朝廷的台灣,是天子的疆土,容不得染指。”
“朱公高見。義父大人恪守大朝廷刑律,約束各部,不敢有所染指。”
頭一回被稱作公,朱延平心裡挺奇怪,不知道怎麽形容,道:“如此就好,人活著就該有些雄心壯志。他佔了台灣,我一時也拿他沒法子。可若隻盯著台灣,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若是收復日本,這是功載史冊,留名千古的美名。”
心裡總覺得顏思齊攻打日本手裡還養一幫倭人,還收一個日本義子,顯得很別扭。朱延平看著低垂腦袋的少年繼續說:“瀛洲教化始於徐福東渡,顏首領有心收回日本,你們也是認祖歸宗,溯正源流。對顏首領我能幫的不多,對你也勉勵一番,賜你一個漢名,如何?”
深谷信廣猛地抬頭,一對大眼睛綻著光彩,口唇顫抖著。
他去過京師,他已經被震撼的腦子空白,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顏思齊賜一個顏姓,成為大家認可的大明人。而朱延平的戰績在張家灣傳的沸沸揚揚,他自然崇拜。
朱延平一笑,道:“你既是為日本百姓歸入中華正統而努力奮鬥,我就賜你一個溯正源流的源姓。你若滿意,以後就叫做源忠信,如何?”
朱延平不清楚,這個源字對日本人的重要性和神聖性。
深谷……不,擁有漢名的源忠信匍匐在地,叩首:“學生源忠信叩謝恩師賜名,複我中華子民之身。”
“呵呵,你倒是機靈,我的學生可不是好當的。你有心,我就與顏首領討論討論,看看他的意思。”
朱延平使了個眼色,何衝上前扶起源忠信,朱延平則提筆寫信。本來要等秦朗驗收完銀子後才會寫信, 現在先為這個小子寫一封私信,等會再寫一道雙方合作的公文書信。
將這份信交給源忠信,炕前擺了個椅子,源忠信坐的端端正正,聽朱延平詢問一些身世和經歷,順便還考校了一些文化課。
在日本,農民都會寫字!
寫的是特有的片假名,也就是拚音一類的東西……
而懂漢文、漢話的,就是文化人!
這家夥的文化課還可以,勉強達到了私塾十歲書童的水準,粗讀四書五經而已。
為了表示自己對源忠信的看重,朱延平打發人回去取了武經七書,即武舉必考的《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和《李衛公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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