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戚刀劈下,與三虎對砍一刀,兩人提氣又是一刀對砍。
一連幾刀,屢經戰陣的戚刀本就傷痕累累,折斷。
三虎一刀劈中朱延平左腹,隔著束甲大帶與魚鱗甲片,他就是砍不進去,恨的三虎抓狂。
“去死!”
握著尺長斷刀,朱延平捅進了三虎粗麻孝服遮擋的胸膛,用力一擰,疼得三虎棄刀,朱延平再踏前往深一刺,雙手握著刀柄狠狠一擰,旋轉。
三虎胸前的骨骼被刮到,呲呲作響,胸腔內更是被絞成一團碎肉。
嘴裡流著血,三虎盯著朱延平,露出猙獰的笑,似在自嘲:“被人賣了……”
抽出斷刀,朱延平心疼的長嘯一聲:“老子的刀!”
反手一刀,削了三虎半截脖子,解除了他的痛苦。
營壘外,趙期看著火光,突然身子一顫,低頭看著胸口突出來,染血冒著熱氣的刀刃,神色間滿是難以置信,艱難扭頭去看孔有奇。
孔有奇回頭對他露出一個微笑,道:“好好的事情,讓你們父子弄得一團糟。上路吧,下輩子別自作聰明。”
刀抽出,趙期的血液與力氣,飛速順著貫穿傷口外湧。
他想問明白原由,就是沒力氣張嘴吐氣,視線發黑,身子搖搖晃晃就要栽下去。
孔有奇扶住趙期還在抽搐的屍體,放穩後,抽了一鞭,馬匹馱著趙期屍體,四蹄邁動小跑起來,在月華籠罩,蒙霜的地面上流下一串血跡。
一夥人向西跑,在這裡河畔遇到掌燈,掌燈手裡提著陳立夫人頭,站在船邊望著孔有奇。
孔有奇翻身下馬,走近了才說:“今夜這事窩囊,搞的跟過家家似的。”
“沒法子,人心不齊各懷鬼胎。將馬留下,送給朱延平。”
掌燈將人頭甩到河灘上,轉身搖頭:“恐怕公子那裡不滿意,不過巡檢司還可以再用用。”
“成。”
孔有奇一揮手,二十余騎下馬,帶了弓矢、短刀淌水上船,留著二十余匹馬在河邊飲水,有的馬還嗅嗅陳立夫瞪大雙眸的頭顱。
隨三虎而來的鄉賊見三虎死亡,向北突圍,衝散何進那一夥人,最後被劉文靜與劉高旭兩撥人堵住,亂刀砍死。
“快過河找醫師來!”
朱延平將布條在祝家燒酒裡泡了泡,給大腿挨了一刀,皮肉外翻的張二包扎。張二嘴裡咬著筷子,臉色發白滲著汗珠。
“記住,布條要在酒裡泡了才能用!”
染著血的手拍拍一人肩膀,朱延平回頭對張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起身去一旁檢閱斬獲。
二十六具屍體一字擺開,劉高旭那邊又搬來一具無頭屍體。
“沒有活口?”
朱延平眉頭皺了起來,一旁何衝齜牙道:“這夥人下手毒辣,弟兄們收不住手。”
“弄明白這些人身份,統計名冊及受傷弟兄名冊,速速通報州城!”
劉高旭將九環大刀交給手下人,走過來問:“三郎無礙?”
“沒受傷,我這有四名弟兄受傷,你們那呢?”
“這幫人逃出來喪膽,沒有反抗就被弟兄們宰了。”劉高旭說著,搓一把臉上的血漬,指著那具無頭屍體說:“有些奇怪,明明上岸的有三四十余人,最後一撥人平白不見了。殺了潰敵,俺帶人去查看,就發現了那具屍體。”
“三郎,看!”
一名打漁出身的漢子夜裡視力好,指著緩緩過來的馬匹,
神色窘迫的何進帶幾人小心翼翼過去,握著狼筅捅了捅馬上伏著的人,沒動靜,乾脆一推,推下去。 見是個死人,幾人拖過來,借著火光一看,朱延平倒吸一口冷氣,目光凝著:“這回麻煩了。”
劉文靜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本以為巡檢司的人膽子夠大了,結果還有人膽子比巡檢司還要大,將巡檢司和他們鎮海軍一起算計了。
隨後在蘇成的建議下,一袋袋糧食被搬到磚窯裡面,準備向州裡哭窮。
然後,在工地那邊發現了二十余匹馬,與那枚首級。
一切詭異的事情壓在朱延平心裡,三虎臨死前所說的被人出賣他可以理解,可趙期的死亡,以及陳立夫的死亡,以及逃走的那些人,都是想不通的謎底。
不過有一點,非常的明顯,知道趙期身份的人都能想到,那就是巡檢司一定會來找麻煩,不死不休那種。
其他的帳篷也被點燃,瀏河北岸的大豐村發現這裡的情況,也將村裡的烽火點燃,一村村朝州城蔓延過去。
此時州城還是一片燈輝,街巷胡同裡處處散著酒香。
開陽酒樓內,樓彥章與六房書吏一起打著麻將,上頭雅間裡,州裡的官員也一起打著麻將,有沒興趣了的就開個房間,自有請來的名妓陪伴。
這裡除了衙門裡的人,也有太倉有頭有臉的士紳,一起樂樂呵呵玩樂著,享受著太平、奢華之樂。
一名班頭醉醺醺,鼻子紅著,近乎是爬著到了二樓,撲倒在牌桌前,抱著樓彥章的靴子抬頭搖晃著腦袋:“頭兒,出事了。”
“三萬。”
打出去一張牌,樓彥章低頭笑罵:“少來唬我,又輸光了?”
“不……不敢,真的頭兒,婁江那……那邊起火,烽火一路燒來。”
樓彥章兒子樓靖邊疾步登上二樓,樓梯噔噔作響,惹人眼目,上前抱拳道:“父親,婁江大營大火延綿,大豐村王家遣快馬來報,說是有火銃聲。”
樓彥章將自己的牌壓倒,揉揉眉心問:“還說了什麽?”
“據說有人在大豐村無賴何富貴家裡見了三虎等人,別的不知,孩兒已派快班的弟兄去查看了。”
“去召集各班弟兄,開啟鼓門,真有情況登樓敲鼓!”
城中鼓樓不能隨意敲響,尤其是今夜。
將扣著的牌推散,樓彥章對在座的書吏們說:“這局算咱輸了,我去通報老爺,幾位也做些準備。”
說著,將三吊銅錢推過去,起身去三樓。
陳如松不喜歡打牌,與夫人一起猜字謎,輸了的飲酒。
樓彥章的消息,讓陳如松臉色直接垮了:“三虎好大的狗膽,竟敢衝擊軍營!那朱延平也是繡花枕頭腹中盡草!連軍營都被人燒了,本州要他何用!”
很快,鎮海軍的快騎抵達州城,今晚城門敞開著,尤其是西門,因為連綿成串的烽火,導致這裡的衙役及臨時征調的各家家丁做好了準備,見鎮海軍軍士趕來,就小跑著領到開陽酒樓。
“這是我家將軍親筆書信!軍情如火,還望知州老爺早作決斷。”
送信的是騎術教員,單膝跪地雙手將信遞給樓彥章。
陳如松指了指一旁的茶壺,王師爺倒了一杯茶過去給這軍士。
接過信,陳如松眼皮一抖,信封上竟然染著血跡,抖開信紙後一目十行,臉色嚴峻,冷哼道:“賊子狗膽包天!”
正要詢問,又有一名軍士趕到,帶來一封信,看完這封信,陳如松臉色直接就黑了,轉手遞給樓彥章,樓彥章看完後倒吸一口氣,沒想到巡檢司的人也摻合進去。
看著那一串名單,為首的就是巡檢趙舉的兒子趙期,其後是巡檢司各家子弟如陳立夫等人的名字。
巡檢司摻合進去不算意外,讓他們無語的是,朱延平竟然一口氣將這些人都殺了,這消息傳到巡檢司,巡檢司還不炸窩?
鎮海軍這夥新軍整整殺掉了二十八人,將來犯之敵全部斬殺,一個活口都無。
王師爺看完這兩封信,心裡發寒,感覺自己拿朱延平的銀子有些燙手。
這才幾天的時間,這位爺先殺了兩個,現在又殺了二十八個,還都是騎馬的馬隊,這麽多的人命可是能驚動朝廷中樞的數據。
可這不是剿匪擊殺的數據,而是盜匪衝擊軍營產生的數據,什麽人會衝擊軍營?
這是明明白白的造反行徑,誰敢把這事往上報?難道告訴朝廷,自己治理地方不力,有人謀逆造反?
可現在捂得住?巡檢司那頭肯定要報復,然後坐看巡檢司與鎮海軍火並,產生更大的傷亡?然後鬧的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可他們真沒能力阻止巡檢司,他們的底氣是朱延平所部的鎮海軍,可現在巡檢司的人就是要找鎮海軍的麻煩。
壓下心頭的驚恐,陳如松飲一口酒壓驚,詢問:“營中將士們折損多少?”
他必須要知道朱延平剩下的戰鬥力,如果不行,他準備從蘇州那邊請一營兵馬過來震懾巡檢司。
“回稟知州老爺,賊人縱馬入營就四處點火, 各個營帳與軍中儲備糧草、器械燃燒殆盡。我家將軍臨危不亂,聚合弟兄們在營中抗擊,全殲來犯賊子。弟兄們折損不大,多有燒傷,重傷不過三四人,輕傷十余人,並無為國捐軀者。還請老爺征調醫師趕赴營中,救治傷員。”
樓彥章眉頭皺著,難以置信問:“沒有弟兄那個?”
“一個都無,我家將軍機敏重軍法警備,我們兄弟向來都是枕戈待旦。故而賊子縱火雖引發混亂,但弟兄們抱團抗擊,並無折損。”
樓彥章等人互看一眼,沒想到朱延平遇到夜襲,竟然所部沒有一個陣亡!
“朱將軍有名將之風范!”
陳如松臉色恢復正常一些,都以為是朱延平有了大損失,才將這些衝營的人給殺乾淨泄恨。既然朱延平有這麽強大的戰鬥力,那麽巡檢司的報復,也在控制范圍內。
他們都怕巡檢司報復鎮海軍,並將鎮海軍擊潰。一旦那樣,為了捂住這個事情,他們還必須向巡檢司妥協,向巡檢司賣好不說,還要幫巡檢司擦屁股。
否則捅到朝廷,別說他這個知州,就連蘇州知府也要卷鋪蓋走人。
賊人衝擊軍營,比地方軍士嘩變以及暴民衝擊衙門還要嚴重。
“樓捕頭,快找些醫師趕赴營中,並問問朱將軍所缺物資。”
陳如松必須要保證朱延平所部還有戰鬥力,起身踱步對王師爺說:“召集六房,另外找各家士紳聚集各家家丁入城協防,就怕這巡檢司攜眾而來,惡人先告狀!”
“還有,你親自去趟蘇州,這事還需與張知府通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