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
虞墨坐在燈光明亮的大廳內,身上蓋著一條柔軟的毛毯,雙手抱著一本黃金嵌角的獸皮,低聲的吟誦著。
獸皮上的內容,是長生教某些秘藥的配置辦法。而虞墨正在吟誦的,是夾在獸皮中,一張潔白、光滑、極其堅韌的精製獸皮紙上的詩句。
長生教來自外域。
外域比蒼炎域更加廣大,更加富庶,人煙更加稠密。
因為富庶和人煙稠密,也就滋生了一些有閑階層,比如說,詩人。
這本金裝的獸皮內夾著的那一張獸皮紙上,就是最近十年間,在外域有名的溫情派詩人的最新詩作。
一字一句極盡優美雅致,火辣充盈的愛意在字裡行間徘徊,極能打動青春少女懵懂又充滿熱情的心靈。
虞墨的小臉蛋通紅,她低聲誦讀幾句,就驚惶的抬起頭來,向大廳內飛快的掃上一眼。
幸好,朱紫溪不在。
朱紫溪雖然溺愛虞墨,但是對虞墨的管教也極其森嚴。
這種誨淫誨盜的詩句,若是被朱紫溪發現虞墨在讀這些東西最好的結果,就是那位溫情派詩人被長生教的瘋狂教徒滿天下追殺吧。
虞墨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偷偷摸摸的又將那一篇描寫一對兒情人相約在夜光蘑菇叢下,發生親密接觸的詩句誦讀了幾遍。虞墨紅著小臉,偷偷摸摸的將獸皮翻過了幾頁,遮住了這張獸皮紙。
“真是真是”囁嚅了幾句,虞墨想要說點什麽,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詩篇。
“哎,寒露你為什麽要逃跑呢?”虞墨歪著腦袋,皺起了眉頭,她放開在腦子裡蕩的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詩句,開始念叨這幾天讓她很不開心的事情。
炎寒露,她剛剛招收的侍女,居然偷了虞墨一件寶貝逃走了。
這讓虞墨很傷心。
在虞墨看來,蒼炎域的這些土著家族,能夠歸順長生教,從而享受長生教帶給他們的榮耀和地位,這不是很完美的事情麽?
朱紫溪從小就教育她,所有的家族都哭喊著、哀求著想要投順長生教。
是長生教給了他們投順的機會,是長生教給了他們享受榮耀的機會既然如此,炎寒露為什麽要逃走呢?
“老祖宗會把你帶來的。到時候,一定要讓老祖宗懲罰你。偷東西,總歸是不好的。尤其是,你是一個女孩子,你應該溫柔的和心愛的男子去約會,而不是偷了東西逃走。”
虞墨緊緊的抿著嘴,她想了一陣炎寒露的事情,然後翻開獸皮,又呆呆的盯著那一頁詩篇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她的小臉蛋越發的紅潤。
大廳的門敞開了,一名身穿緊身甲胄,矯健有力的明朗少女帶著四個侍女走了進來。
虞墨緊張的將獸皮嘭的一下合上,眯著眼朝著勁裝少女笑了起來:“青鳶,這麽早,還沒到入寢的時間哩。”
虞墨笑得很心虛,一對兒大眼睛不斷向青鳶眨巴著。
青鳶,長生教朱紫溪一脈精英弟子,更是朱紫溪自幼收養的孤兒,資質卓絕,實力強大,已然是重樓境第一重天的高手。
她比虞墨大了幾歲,性格沉穩堅毅,又從小和虞墨一起長大,故而被朱紫溪安排成了虞墨的護衛、玩伴,以及虞墨身邊的侍女頭子。
青鳶目露棱光,掃了一眼虞墨緊緊抱在胸前的獸皮。
“虞墨,以前沒見你這麽喜歡秘藥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用功了?”青鳶的語氣很平淡。
虞墨的心猛地一縮,小臉憋得通紅,她將獸皮塞在了身後的獸皮墊子裡,柔聲道:“啊呀,無聊,看看有什麽事麽?”
青鳶不再糾結獸皮的問題,她沉聲道:“長安來了。”
虞墨呆了呆,然後她猛地一躍而起,喜笑顏開的說道:“長安師兄來了麽?太好了,人呢?”
話音未落,一名身穿血色長衫,腰間系著一條血色獸皮袋,背後交叉背著一對兒頎長彎刀的俊偉青年大步走了進來。
看到一臉是笑的虞墨,俊偉青年長安笑道:“虞墨,我來了,歡迎麽?”
虞墨猛地板住臉蛋,忍著心頭若有若無的歡喜,還有那一絲絲異樣的甜蜜,緩緩點頭道:“啊呀,好奇怪,你怎麽會來這裡呢?我和老祖宗一起出來的時候,聽說你不是正帶人在對付那些惡人麽?”
長安身後幾個青年男女也走進了大廳,長安走到虞墨面前,輕笑道:“六道宮這次只是試探進攻,派來的精銳好手不多,很輕松就把他們擊退了。”
青鳶看了看長安。
長安還有他身後的幾個長生教弟子身上,都帶著一絲凌厲的殺意。
這殺意虞墨分辨不出來,青鳶卻是感覺得異常清晰。
擊退?
怕是全都變成了長安他們的補品了吧?
青鳶輕輕搖了搖頭,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虞墨身前半步的位置。這個角度,這個位置,在心理上,形成了對長安的一種告誡這就是極限了,不許再靠近虞墨。
朱紫溪對自家這個小囡寵溺到了極點,他更是清楚長生教的那些精英弟子都是一群什麽貨色。
除了極少數人,猶如青鸞這樣潔身自好之人,其他的男弟子個個都是色中餓鬼,女弟子更是肉身布施的風月驍將
總而言之,朱紫溪是絕對不允許長安這種貨色靠近自家乖乖小囡的。
青鳶眯著眼,冷眼看著長安。
長安向青鳶笑了笑,淡然道:“到教中,聽說太上長老帶虞墨你來了這裡,我和幾位兄弟姐妹琢磨著,六道宮會安靜一段時間,還不如來這裡為太上長老效力。”
壓低了聲音,長安不顧青鳶的威懾警告,繼續向虞墨走近了兩步,已然逼到虞墨面前不到四尺之地:“而且,聽說,之前第三副教主帶來的兄弟姐妹損失慘重,還有一些機密之事發生,所以”
青鳶正要開口呵斥長安,虞墨正小臉微紅的看著長安。
在長生教的青年精英弟子中,長安不僅僅修為最高,而且生得最是俊朗非凡,又很有手段能力,這幾年長生教和六道宮摩擦頻繁,大大小小的戰鬥中,長安斬殺了好些六道宮的精英弟子,闖下了極大的名頭。
隱隱的,長安有了長生教青年一代弟子第一人,所有精英弟子大師兄的地位。
虞墨正處於芳心懵懂的季節,對於長安,她充滿了猶如詩篇一樣美好的憧憬。
她微笑看著長安,無數念頭閃爍,盤算著要用什麽語氣和長安說些什麽,是要矜持一點,還是溫和一點,是要驕傲一點,還是溫柔一點?
哎呀,好生難以決斷。
虞墨抿著嘴,隻覺舌頭都在最裡面打結了,她還沒能想好究竟要說些什麽,長安突然手掌一翻,一隻藍色玄冰凝成的絢爛花朵出現在他掌心。
“你看,這次我得到的有趣寶貝,特意帶來給你的。”長安笑吟吟的看著虞墨,就當沒注意到青鳶威懾的目光。
虞墨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她伸出手,正要去觸摸這朵藍色堅冰凝成的瑰麗花朵,青鳶已經一手將花朵搶了過去。
她嚴肅的看著虞墨沉聲道:“虞墨,太上長老說了,這些奇奇怪怪的”
啪!
花朵崩裂。
一縷幽藍色的粘稠寒液從崩裂的花朵中噴出,瞬間濺了青鳶一手都是。
青鳶臉色巨變,她反手向身後背著的劍柄抓去,幽藍色的寒光在她手掌上急速擴散,彈指間就籠罩了她全身。寒氣侵入五髒六腑,呼吸間青鳶就被可怕的寒氣徹底凍結。
虞墨驚恐的看著被冰封的青鳶,她正要開口大叫,長安右手同樣被一團粘稠濃密的藍色寒氣籠罩,他一拳毫不留情的轟在了虞墨的小腹上。
劇痛襲來,從小沒被責罰過,不知道痛是什麽概念的虞墨猛地張開小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虞墨嬌小的身軀僵硬在長安手上,長安一把摟住了虞墨纖細的腰身,用力在她的腰肢上捏了兩把,很是惋惜的歎了一口氣。
“多好的一塊小嫩肉,只是處女才能賣出好價錢”長安低下頭,用力的在虞墨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很有魅力的向她咧嘴一笑。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能夠在巡天鏡上被重點圈注出來,你很值錢。”
“虞墨小姐,你很值錢,而我,居然能夠找到你,這是我的造化。”
“只要將你賣掉,用你換來的資源,用不了多少時間,足夠我突破重樓境你肯定不敢相信這種事情,但是事情就是這樣,你的命,比你自己想象得極限還要值錢。”
虞墨張大嘴,驚恐的看著笑容滿面的長安。
她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邊嗡嗡直響,身體四周都好像有一片片黑霧包裹了過來。
“老老祖宗”虞墨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尖叫。
長安掌心又出現了一朵幽藍色的冰晶凝成的花朵,他一掌將這朵冰雪之花塞進虞墨的嘴裡,寒氣注入體內,虞墨迅速被封進了一團玄冰中。
四個侍女這時候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們同時張開嘴,想要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緊跟著長安進入大廳的幾個青年男女同時拔出兵器,寒光凌空,四個侍女沒能發出一聲驚呼,頭顱猛地飛起,傷口上一層厚厚的冰晶凝聚,沒有半點兒血水噴出。
“真可惜這四個丫頭長得不錯,該好好玩玩了再弄死。太可惜了。”一個生得邪魅妖異的青年猛地舔了舔嘴角,很惋惜的歎了一口氣。
“閉嘴吧你們如果不是泊溪他們之前接連隕落在這一帶,巡天鏡調動了一部分力量特意關注了這邊,我們能精準定位虞墨的身份麽?”
“虞墨她的一根頭髮都比這四個小丫頭值錢。”長安咧嘴怪笑:“有了實力,有了地位,還怕沒有女子享用?等到有一天,我們坐上了長生教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寶座,嘿嘿。”
幾個青年男女同時笑了起來。
長安從腰間掏出了一塊令牌,大步走出門外,站在門外甬道一側的窗口前,朝著外面大聲呵斥:“來人啊,有石家的余黨襲擊了虞墨小姐現在虞墨小姐不知去向將石家,斬盡殺絕。”
用力的捏了一把令牌,一道血光衝天飛起,在高空中炸開成無數血色光點,凝成了長生兩個血淋淋大字。
長安的聲音響徹整個黑石城,駐扎在城內外的長生教精銳大軍暴起,他們迅速穿戴整齊,呼嘯著衝出了營房。短短半刻鍾內,整個黑石城就被血腥味包裹,岩石鋪成的街道上,鮮血猶如溪水一樣嘩啦啦的流淌起來。
長安陶醉的嗅著滿城的血腥味。
他低沉的說道:“將虞墨和青鳶送出去,用最快的速度,交給使者。其他人,用秘法凝聚長生丹,這滿城人的性命,呵呵”
眸子裡一抹幽藍色的寒光閃爍,長安冷聲道:“使者說了,泊溪她們死在了這裡,必須有人陪葬,必須做出報復等殺光了城內石家的人,所有的長生教徒,只要不是我們的人,也全部殺死。”
四面八方,有數十道聲音同時響起,整齊劃一的應了一聲是!
長安微笑著,伸手向樓外院子裡奔流的血水一抓,一道血光閃爍,一顆拇指大小散發出馥鬱精血氣息的丹丸憑空凝現在他手中。
“長生, 長生呵呵,你們以為,抓住了長生就擁有了一切?”
“只有我們這些被條線的天選之人,才知道在長生之外,還有更加美妙,更加值得追求的東西。”
“就算長生,你們也不過是泥濘中的螻蟻。”
“唯有我們這些天選之人我們才有超脫的機會超脫,超脫,哪怕是為奴為仆”
一道三指粗細的幽藍色寒光從穹頂猛地落下,深深扎進了長安的天靈蓋。
一套厚重的玄冰甲胄憑空湧現,迅速套在了長安的身上。
長安握住兩柄玄冰凝成的冰晶長刀,身體一晃,沒入了樓外的陰影中。
一場可怕的殺戮風暴降臨。
無論是長生教的精銳戰士,還是石家在城內的族人,乃至石家的那些奴仆、奴隸,無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