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雪海。
羲繇洗刷乾淨後,換了一套底色漆黑,綴以無數銀色星點的長衫,戴上了樣式極古的一尺六寸青銅高冠,配以十二樣古玉佩飾,器宇軒昂的他,一時間好似當年的那位被整個伏羲神國寄予厚望的皇子,又回來了。
今時今日的他,依舊是皇子。
他的天賦依舊卓絕。
只是他犯下大錯,伏羲神國內部已經有了可以將他取而代之的人。
他的血脈,他的身份沒變,但是他的未來,似乎有點黯淡無光。所以羲繇看上去端的是玉樹臨風,好一根玉樁子杵在媧瞾身邊,但是他的眼角眉梢,卻不由得有幾分陰霾揮之不去。
羲武樂……
雖然羲繇還沒見過他本人,但是他已經將羲武樂當做了自己生平最大的敵人。
媧瞾沒空照顧羲繇的那些小心思,她想的更多,想的更深遠。她喝退了身邊的所有侍女,帶著羲繇來到了小香雪海的一處僻靜角落,在這裡,她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三足小銅香爐,塞了幾錢秘製的香粉進去。
用一精巧的模具,將香粉壓成了一條人身蛇尾的女子形象,媧瞾手一指,一點火星點燃了香粉蛇尾。
一縷比頭髮絲粗不了多少的青煙從香爐中筆直的噴出,徑直衝起來數十丈高還絲毫未散。
香煙絲絲縷縷的衝起,一直到了百多丈的高度,這才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細細的香煙中幾點綠豆大小的火星炸開,空氣中一股馥鬱的冷香一閃而逝,縷縷香煙鑽進了虛空中不見了。
羲繇眯著眼,看著自己母親的這番施為。
實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羲繇細聲細氣的問道:“母后,您這香是?”
媧瞾冷哼了一聲:“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這是我媧族秘製的信香……”
她突然一個大轉身,一記耳光沉沉的悶在了羲繇的面門上,直打得他鼻梁都凹陷了下去,鼻孔裡兩條血水‘噗’的一下噴了出來。
“母后!”羲繇極其惱火的吼了一聲。
之前打了打了,罵也罵了,事情不都過去了麽?
現在應該是母子同心,大家一起對付巫鐵才對,怎麽莫名其妙的又給他一耳光?
在地面世界廝混了這麽些年,什麽榮華富貴也都享受過,什麽苦頭也都吃過,羲繇見多識廣,也見識過很多宮廷內不可描述的陰私勾當。
自己母親如此的喜怒無常,他頓時想起了當年大晉皇宮內,被打入冷宮的那些瘋女人。
嘖,自己的母后居然是一個瘋婆子!
想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啊。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絕對不能說出口,否則羲繇懷疑,他會被自己的母親活活打死!
真是……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
媧瞾冷眼看著羲繇,冷聲道:“這秘製信香,妙用無窮……本是傳女不傳子的媧族絕密傳承。本來,多好的事情,你登上皇位,你的妹妹繼承我一身媧族秘學,正好輔佐你……”
媧瞾冷聲道:“以你們二人的天賦資質,若是能同心協力,徹底掌握這一方伏羲神國,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你們,你們怎麽就這麽蠢?”
羲繇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感情,這信香,又把媧瞾心頭的火氣給挑起來了。
羲繇只能無言以待,他還能說什麽?
不過,這信香真有這麽神奇?
過了大概一刻鍾的功夫,一縷淡淡的涼風從小香雪海外的海螺狀甬道內吹了進來,無聲的吹過大片的古梅樹,片片瑩白如雪的梅花瓣隨風飄落,一顆顆梅子在樹梢頭亂顫,引得好些侍女輕笑不已。
涼風吹過梅林,吹過小湖,慢悠悠的來到了媧瞾和羲繇所在的僻靜角落。
風影消散,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威風八面,氣勢頗為凶猛豪壯的紅面漢子從風中走了出來,微笑著朝著媧瞾深深的做揖行了一禮。
羲繇深深的看了這紅面男子一眼。
說來也奇怪,這般威武豪壯的一條漢子,羲繇總覺得他有點扭扭捏捏的,言行舉止都有點女兒狀,而且紅面皮下,明顯帶著一絲中氣不足的陰柔氣息。
古怪的家夥。
“曌妹……”紅面漢子深深一禮後,溫情款款的看著媧瞾,親親熱熱、甜甜蜜蜜的叫了一聲。
羲繇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隻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這紅面漢子,他確定他這輩子是第一次見他。
這紅面漢子,究竟是什麽來歷,居然敢如此稱呼媧瞾?
‘曌妹’!
羲繇隻覺一口涼氣從頭頂直吹到了腳板心,渾身都有點發涼。
呵呵,居然會有人,用這樣的甜蜜的稱呼,用在媧瞾的身上?
媧瞾雙手揣在袖子裡,神色深沉的看著紅面漢子:“你,這些年,安好?”
紅面漢子微笑看著媧瞾:“安好。只是,不能見你,實在是掛念得緊。但是我知道,你那漢子,是個拈酸吃醋小心眼的,雖然是什麽狗屁伏羲神皇,實則就是一小雞肚腸的小男人。”
溫柔的看著媧瞾,紅面漢子輕聲道:“所以,為了你過得安靜舒心,我這些年,強忍著,不來見你。”
羲繇又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這位紅面漢子,他居然是如此的……癡情麽?
能夠在自己的母后的‘某位朋友’身上, 用這個詞麽?
至於他對當今伏羲神皇的評價……羲繇就當做沒聽到。
“這是我那孩兒,羲繇……你知道的。”媧瞾也不和這紅面漢子呱噪,直接指了一下鼻梁骨還在緩慢恢復原狀的羲繇:“他,被人欺負了。我,這個做娘親的,必須給他找回來。”
紅面漢子的面孔一變,殺氣騰騰的吼道:“是誰,是誰敢欺負曌妹你的孩兒?這就是羲繇?雖然他不是我的骨肉,但是在我心中,我將他當做親生骨肉一樣疼愛……曌妹,你且說,那個人是誰?”
媧瞾冷淡的一笑:“你不要管這些,召集你的人,隨我去就是。”
輕歎了一聲,媧瞾幽幽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太輕易了一些……等於是殺雞用牛刀了。不過,我的脾氣,你知道的。”
紅面漢子越發溫情款款的看著媧瞾。
“我知道的,我怎麽能不知道呢?”
“你從小都是那般性烈如火的脾氣……我當然知道的!”
羲繇再次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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