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歡呼的人群中，於萬鈞瞥見了靜坐在側的陳瀟，有些意外。

　　他對此人頗有印象。

　　當初上門試探，關於幫派該從內部攻破的言論，給了於萬鈞很大的啟發。

　　可惜，派進幫派當暗哨的探子還沒找好，這幫派就被全滅了。

　　對於陳瀟接管幫派後就直接退幫的舉動，倒是博得了於萬鈞一些好感。

　　這些天太忙，宴請地多是內四坊的人，都把成華坊的這位給忘了。

　　於萬鈞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女兒於紅葉:“紅葉，陳瀟的請帖是你給的?”

　　“我?沒有啊。”於紅葉搖了搖頭。

　　“是我給的，爹爹。”於嵐知道姐姐不想承認，就主動把話接了過來。

　　“你?”於萬鈞有些不信，兒子不是才從前線回來沒多久，怎麽就和陳瀟聯系上了?

　　“爹爹，陳掌櫃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才邀請了他。好啦，今日你是壽星，莫要擾了大家雅興。”

　　聽於嵐這般說，於萬鈞點了點頭，沒再多說。端起一樽酒，與眾人同舉杯，直接滿飲。

　　獻禮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要講究順序。

　　第一個人獻了琉璃，需要按著順時針來。

　　那人有些扭捏，在旁人的催促下，還是遞上一個錦盒。

　　家丁將錦盒打開，眾人定睛一瞧。

　　謔，這次是兩顆琉璃。

　　“朝都城人人都知城主喜好琉璃，這下總算如願了。”

　　“城主今日得償所願，真是可喜可賀。”

　　任何場合都不缺溜須拍馬的人，聽著這些馬屁精的話，於萬鈞還是有些受用。

　　於萬鈞喜歡琉璃，這是朝都城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全因他的愛妻，也叫琉璃。

　　當年戰亂，於萬鈞攜家帶口在西北邊陲城市駐守。

　　某日，叛變的內應詐開城門，引得突厥騎兵入內，烈火焚城。於萬鈞隻從火海中救出了這對龍鳳胎，卻再也尋不到妻子的蹤跡。

　　自此以後，於萬鈞沒有再娶。喜歡琉璃，也純屬睹物思人，畢竟當時連個衣冠塚都建不了。

　　他曾向皇室要過，可惜琉璃稀缺，被拒絕了。如今看到琉璃珠，於萬鈞撫掌而笑，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

　　“好，好啊！”

　　總算在六十大壽的時候，了卻自己的一樁心願。

　　聽著於萬鈞爽朗的笑聲，下一個該獻禮的人，臉色是異常尷尬。

　　“該你了，怎麽不上?”有人捅了捅他的腰，他才面色古怪地獻上禮盒。

　　家丁接過來一打開，這一次是六顆琉璃珠，用金絲傳成一個小手鏈。

　　又是琉璃?

　　現場眾人面面相覷，這可就有點尷尬了。

　　琉璃是皇室貢品，又不是爛大街的東西。

　　他們這一個又一個的，很容易讓人懷疑琉璃的真假。

　　於萬鈞也察覺到了異樣，神色緩和了下來。

　　現在可是在壽宴上，就算他心有疑惑，也不能當場發難。

　　“你們呀，真是有心了。”

　　話雖這樣說，卻沒人能從他臉上讀出一絲的興奮。

　　“八寶齋，琉璃念珠一串。”

　　“玉暖閣，琉璃項鏈一對。”

　　“……”

　　隨著那一排玉器店掌櫃的賀禮獻上，於萬鈞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全是琉璃！

　　他示意家丁隨意取了一枚過來，借著殿內的光亮仔細一瞧，也沒察覺出有什麽端倪。

　　玉器店這一排送完了，

場面氣氛有點尷尬。　　還好接下來是個古玩店的，送上一副名家山水畫。

　　“祝城主，福壽綿長活百歲，身體康健行如風。”

　　於萬鈞頷首以應。

　　“祝城主鶴算千年壽，松齡萬古春。”

　　“祝壽考征宏福，和平享大年。”

　　“祝城主武運昌隆。”

　　“……”

　　一連六七人，差不多送的都是一些字畫，銅器，錦衣等。

　　每人送禮後都不忘獻上一句賀詞，總算令場間的氣氛活絡起來。

　　這轉了小半圈，終於輪到陳瀟了。

　　陳瀟現在是名紅人不紅。

　　在場的人基本都知道臨東街出了個妖孽般的陳瀟，僅憑一己之力就盤活了整個成華坊的經濟。

　　名聲可以說是傳遍了整個朝都城，可真正見過他本人的，還真沒幾個。

　　身旁的中年男人見陳瀟雙手空空，以為他沒準備禮物，似乎有意刁難，大聲的問道:“你禮盒都沒帶，不會把禮物藏褲襠裡了吧。”

　　這一句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如今是在城主壽宴，又不是私下聚會，提這種玩笑總歸是不太好的。

　　於萬鈞雖然臉上淡然，心裡肯定有所不滿。

　　見陳瀟手中並無賀禮，家丁謹慎地問道:“這位貴客，您送得賀禮是……”

　　“琉璃。”陳瀟如實回答。

　　“呵，又是一個送琉璃的。”幾個富商輕笑著。

　　“真是的，連個禮盒都舍不得買，老張，不如咱們猜猜他有幾顆?”

　　“幾顆?最多一顆吧。”幾個玉器店的掌櫃送禮丟了面子，瞧見陳瀟也有點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們還想再說，被同行伸手攔了一眼，眼神示意他們看向主座。

　　盯著於萬鈞那張略先冷峻的臉，這些玉器店的掌櫃都選擇了閉嘴。

　　陳瀟也不管席間其他人的議論，徑直來到場中央，對四周拱手說道。

　　“諸位，可瞧仔細了。”

　　通過物品欄取物的功能， 陳瀟手伸進懷裡，抽出一個鍵盤大小的禮盒。

　　“奇怪了，這麽大個禮盒，他怎麽藏的?”

　　“這不可能！”

　　眾人震驚不已，這麽長得禮盒，怎麽可能藏身上不被發現?

　　怎麽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見陳瀟一直沒有打開禮盒，有人催促了一句:“快打開啊，讓大夥兒瞧瞧是什麽寶貝。”

　　面對眼含期盼的人群，陳瀟擺擺手:“諸位稍安勿躁，這禮盒中的東西，要把燈滅了才能打開。”

　　人群中小聲議論，沒聽說過獻賀禮還要滅燈的。

　　正殿內的家丁猶豫不決，看向了於萬鈞，後者點了點頭。

　　燈，被吹滅了。

　　整間大殿陷入一片漆黑，同屋外的夜色混為一體。

　　倏然。

　　大殿正中央，泛出一絲淡淡的綠光。

　　光芒比較微弱，散射在穹頂上，如同水波蕩漾。

　　“夜明珠！”

　　也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引得眾人震驚不已。

　　傳聞，夜明珠是南海某國的貢品。聽說一年只有一枚，比琉璃還要珍貴。

　　曾有書記載:“連城之璧，瘞(yi，四聲)影荊山。夜光之珠，潛輝鬱浦。”

　　不少人湊近了些，看這材質不像是渾圓厚實，宛如珍珠的夜明珠。這透亮，更像是琉璃才對。

　　“天啦，不會是琉璃夜明珠吧！”

　　“老夫活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夜光琉璃珠。今日得見，今生無憾，今生無憾了呀！”

　　玉器店掌櫃的笑容僵在當場，還好剛才再多說，不然就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