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義展露笑顏,以為於紅葉有事相求,應道:“有什麽事,盡管開口。”
“父親曾說過,與令郎的……”
婚約二字尚未脫口,傅都尉站了起來,開口打斷:“陳瀟,快把我手下交出來!”
張俊義眉頭一皺,今天這設宴怎麽回事,似乎都是衝著這男人來的?
於紅葉的娥眉一挑,有些怨怒。
陳瀟只是冷眼掃過他們,並不言語。
對方既然挑準了時間打斷,說明對後續話語早有準備。
多說,多錯。
他的目光掃過金龐有些得意的面孔,旋即一收。
呵,一夥的。
場面因為這句話,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郭子安穿著一襲白色的袍子,在家丁帶領下,來到了正堂。
“張將軍,別來無恙啊,喲,金將軍也在這兒。”郭子安有些自來熟,坐到了方凳上,眼角余光有意無意地瞥向陳瀟的方位。
“郭祭酒此番造訪,有何指教?”張俊義語氣淡然,有些不太歡迎對方,只是沒表現的太明顯。
若喚作熟識的人,都是以姓名和表字稱呼。
用姓加上職位稱呼,這生疏感就出來了。
“指教談不上,就是來討口酒喝,你們繼續。”
面對不請自來的郭子安,張俊義也不好平白無故拂了他的面。
在文官當中,郭子安的聲望還是相當高的。
陳瀟淺淺一笑,這郭子安來的還真是時候。
方才傅都尉有問罪的意圖,被郭子安這麽一攪和,話題被打斷,效果就沒那麽好了。
見陳瀟要向於紅葉說些什麽,傅都尉再次發難:“這可是好幾條人命,問你話呢!”
桌上的話題被數次打斷,張俊義都有些聽糊塗了。
怎麽又說到人命上了?
再次湊近於紅葉,又被傅都尉呵斥,陳瀟冷笑地看向對方:“不就是想阻止於紅葉退婚,三番五次打斷,扯到其他話題上,有意思麽?”
退婚?
張俊義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有點跟不上思路了。
說到底,也就三件事情。
於紅葉退婚,傅都尉手下失蹤,郭子安突然造訪。
只是串在了一起,加上頻頻被打斷,才讓張俊義覺得有點亂。
場面一時間有些控制不住。
張寧本就心虛,最怕退婚這事兒被擺上台面,他求助似的看向金龐。
金龐一鋝胡須,沉下臉來:“你一個殘殺兵卒的凶犯,有什麽資格在這裡放肆!”
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威望和氣勢,可以讓對方認慫。
只要對方不再言語,這期間便有足夠多的回旋余地。
誰知陳瀟根本不吃這一套,對於什麽一品二品官員,更無敬畏之心,直接硬懟了回來。
“這位老先生,直接扣上罪名,還就拿出證據來呀。”
金龐看向傅都尉,後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令金龐的臉色有些難堪。
“再說了,這是別人的家事,你管得也太快寬了吧。”
在傅府離開後,金龐托大,並未和傅都尉張寧互換情報。
在得知陳瀟只是一個小小的店鋪掌櫃後,金龐也沒想太多。
覺得對方一介白身,憑借官威完全能壓住人。
沒想到,沒壓到不說,還惹來一身騷。
“放肆!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麽!”金龐屬於武將,領兵打仗還不錯,若是論口舌,
還是差了許多,頓時有些詞窮。 這話一出口,幾乎就是落了下風。
“他可是於紅葉的夫君,怎麽沒有說話的份?”一旁的郭子安倒了一杯醉刀燒,在鼻間嗅了嗅。
“老夫沒資格,難道你有?”金龐橫眉皺起,眼中銳光一閃。
“嘿。”郭子安盯著金龐,訕笑一聲。
“還別說,郭某人還真有。”
說罷,郭子安的手伸進衣兜,摸出一個黃澄澄的卷軸。
在場幾人見狀,眼睛都瞪大了。
聖旨!
郭子安手裡怎麽有聖旨?
見聖旨如見陛下,就算金龐和張俊義官階再高,也是人臣,不得不跪。
陳瀟單膝下跪,意思一下就行了。
郭子安撇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金龐,嗤笑一聲,帶著十足的嘲諷意味。
在傅都尉強行上門搜查離開後,陳瀟把事情的由來,裝作不經意間透露給郭子安。
點明他們的目的的,是來退婚,還暗示可能會受到阻撓。
這消息,借郭子安之口,自然就落到了李寧的耳中。
他知道父親對於於萬鈞立下的戰功很是滿意,便上報給了李慶延,順便刷了刷存在感。
於是乎,李慶延下了兩道聖旨。
這第一道任職類聖旨,自有專人送往朝都城的於萬鈞手中。
這第二道證婚的聖旨,被李寧從玉公公手中索要走。
他一介皇子,不便傳旨。
便交予到郭子安手中,代為通傳。
聖旨展開,郭子安清了清嗓子,宣講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朝都城主於萬鈞之女於紅葉,勤勉柔順、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克嫻內則、淑德含章、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於紅葉業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人與配。朝都陳氏者瀟,提善紡織,改良美食,裨益於社稷, 造福萬民,且為人品厚,儀表堂堂,與於紅葉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給陳氏者瀟。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沃祠、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郭子安把聖旨一和,嘴角帶著笑意,念完最後一段話。
“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在聽聞聖旨內容後,於紅葉眼裡泛著光,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沒見過皇帝,也不知道皇帝曾經來過店裡。
這次皇帝陛下專門下旨賜婚,唯一能說通的解釋,便是陳瀟的手筆。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回頭瞥了陳瀟一眼。
見他只是面帶微笑,就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測,臉上跟吃了蜜一樣甜。
“還不接旨?”郭子安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笑了笑。
“謝陛下隆恩。”於紅葉雙手高舉,接過聖旨。
金龐面色陰沉,今日之事,簡直成了一個汙點。
郭子安這夥老家夥,以後一定會拿這個事情說道,想想都覺得煩躁。
張寧臉色難堪,嘴巴微張,他做夢都沒想到皇帝會親自賜婚。
這一下子,後面的連環圈套和陷阱,全都化為泡影。
這三人間,恐怕只有傅都尉的面色,算是最輕松的。他和陳瀟沒什麽深仇大恨,大不了把錢退給老黃。
現在對方有皇帝撐著,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後續帶上厚禮去賠罪,大家都在長安城過活,應該不會為難他才是。
沒有什麽裝逼打臉,再反打臉的降智橋段。
一力破萬巧,有時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