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官軍大隊緩緩撤離了山下,只是留了一小部分兵馬堵住了下山的道路,盧俊義在那裡是面無表情。他此前從未指揮過幾百人作戰,此時的心情頗為忐忑。想著河口鎮雖然是完勝,卻也是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在裡面,不可能回回都是如此幸運。
他見山下的官軍陣容整齊,衣甲鮮亮,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魯智深,問道:“兄長,依得你看,這些人是禁軍麽?”魯智深回道:“依得灑家的經驗,只有步軍是,這馬軍雖然也是訓練的不差,卻不像是大宋禁軍。”
盧俊義聞言點點頭,又見到這官軍此時正在那裡安排後撤,便對魯智深道:“我等此時帶人衝下去,攻其不備,如何?”
“不可,不可!寨主萬萬不可如此行事。”只見身旁的曹誼先忙擺手勸道。
盧俊義:“閣下有何高見?”
曹誼:“官軍見天色將晚,便拔營後撤,想必早已想到了山上之人會趁夜間偷襲。此時雖然官軍都是在忙碌,但定是有所準備,若去時必遭其敗!”
盧俊義一聽,又喜又惱。喜的當然沒想到這大宋第一名將的後人果然是個知兵的人。惱的是為什麽自己這麽倒霉,遇到的這官軍竟然如此難纏!
看了一陣,盧俊義等人便回到聚義廳。此時的聚義廳中的錢糧都已搬到了近日已經修好的庫房之中,諾大的廳內已經收拾的十分乾淨。
等到幾個頭領來齊,盧俊義問了問今日官軍攻山時自家人馬的傷亡情況。
鄒淵道:“那夥官軍雖然有些膽怯,卻是裝備了不少強弓硬弩,一發射倒十幾個兄弟,其中傷重者七八個,另有兩個兄弟不幸陣亡!”
蘇定也道:“若是明日這些官軍前有刀牌手強攻,後用大批弓弩手隨後攢射,咱們的兄弟傷亡情況只怕會更加嚴重。”
馬勁聞言不免有些喪氣地道:“這夥官軍真是惱人,不敢來真刀真槍地廝殺,偏偏帶了許多弓弩手,俺卻是尋思不得好法子去破!”
盧俊義聽了之後,不免沉思,隻道:“若是如此,今夜便要好好準備守山之物。官軍此來,陣中有知兵之人,怕是想一鼓作氣將咱們悉數拿下,此時士氣正盛,莫如堅持幾日等其士氣受挫時再來計較!”
各位頭領聞言都領命而去,當夜生火做飯,也是一夜無事。
第二日,官軍果然照了蘇定此前的說法,前面攻城,後面大隊的弓弩掩護,采取齊射的方式,對登雲山那休了個半拉子的城牆工程上的守山將士們進行了瘋狂的壓製。
盧俊義此時也在牆頭,也是披掛在身,手持鋼槍,腰懸寶刀。身前是手持鋼叉,提著河口鎮繳獲的盾牌的解珍解寶兄弟。身旁最近處還有一人,便是那曹誼。
盧俊義剛剛見這山下弓弩射的凶,便叫寨子裡的兄弟都是有盾的持盾,無盾的便尋地方躲了起來。只等這官軍到了跟前,再進行白刃廝殺。
記憶中這大宋的弓弩是好,禁軍中弓弩手佔得比例也有六七成。但是這弓弩雖然也能殺傷敵人,卻是不比近戰來的血腥,來的震撼敵心。這也是後來的金國騎兵能夠馳騁戰場的原因。畢竟弓弩在一定時間只能射上兩三輪,面對那披甲騎兵的緊逼,往往還是失了準頭,便使得金人越發驕縱。到了後來,幾十個金人追趕一二百宋軍已成了家常便飯,可見這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並非弄巧可以取勝的。
官軍本來見今日這處的賊人抵抗不甚激烈,心中都是欣喜,便一個個嗷嗷叫地衝了上了登雲山的“爛尾城牆”,卻見城頭伏了許多手持利刃的敵人。
魯智深、蘇定、杜壆、馬勁等人都是一齊殺出,將先期上來的一百多官軍殺得丟盔棄甲。若不是後來的二百多官軍在韓世忠的帶領上前來接應,只怕這一百多人都得交代在這裡。
山下觀戰的宗澤本來見官軍進軍順利,面上還有些欣喜,豈料,這瞬間便是風雲突變,山頂的喊殺聲落在耳朵裡,使得這位老通判隱隱感覺不妙。
正在攻山官軍後面的組織弓弩手的鄭都監也瞧見了上面的焦灼局勢,尋思著這裡的賊人數目不多,此時怕都是被吸引在城頭,不如
只見這位都監相公冷笑連連,忽然傳令集中在這裡的六百多人的弓弩手朝那處糾纏廝殺的地方激射。
命令傳到陣前,一個指揮使急急跑來道:“恩相,此怕不妥?且不說上面都是自家的兄弟,還有那韓副指揮使也在那裡,若照恩相之令,弩箭無眼,咱們的人怕也難以幸免!”
“混帳東西,那上面咱們才幾個人?況且咱們的人都是身著甲衣,比那些賊寇強了不知多少,即使有幾個人叫那箭矢射中了,那也是他們的本分,身為大宋禁軍,自然是要敢赴國難的!”
那指揮使被鄭都監一席話說的簡直是要氣暈了,心道上面的人不是你,你便如何不顧他人身死,此時是來剿賊,成不成又不是甚國之大事,竟然要下面的兄弟們都搭上了性命,這也太過分了。
“都監相公,恁老是不是再思慮一番?”這廂的指揮使陪著小心,躬身問道。
“豈有此理?你敢不尊本官之令?看來
你是不想呆在此處,是想去那上面和姓韓的一起了!”
指揮使一聽,忙道:“都監息怒,小人這就去傳令!”
須臾,正在那處殘破的城峘上廝殺的官軍和登雲山嘍囉們忽聽一陣風呼嘯而來,漫天的箭雨落下,當即中箭者不下四五十人。
一個官軍倒地後不禁大罵:“狗日的,不把咱們當人呐!”
魯智深也中了一箭,此時他已經從曹誼那裡知道了這領兵的人正是韓世忠,便對其大聲喊道:“狗日的潑韓五,你不看看你都跟了些甚鳥上官,值得你如此賣命麽?兄弟們的命都叫你糟踐了!”
韓世忠聞言一驚,見正是那晚的胖大和尚在喊他。又見隨他來登州公乾的那一二十個軍漢此時也中箭數人, 不覺心怒,道:“不是你等無端草寇,我等豈會以身犯險?你等現在下山投降還來得及,少時破寨,定”
話說一半,只聽韓世忠大喝一聲,接住了突然刺來一槍。抬眼一看,只見來人渾身黑甲,身高九尺開外,刺到身前的乃是一杆丈八蛇矛。
“好厲害的槍法!”韓世忠頗是心有余悸地歎道。卻見對面的鐵甲大漢冷冷一笑,道:“閣下武藝倒也不差!”
韓世忠一聽,心道:“誇你幾句,還真是賣乖來了。”便大喝一聲,攢力殺了過去。
魯智深此時中箭,血流不止,卻見這邊的韓世忠兀自還要替那狗日的官府賣命,諸氣不順地趕來道:“你個韓癩子,還要發昏”
話音未落,下面又是一陣箭雨,不但站在箭雨下的韓世忠、魯智深等人都是大急,就是已經退到一邊盧俊義在不遠處也是看得焦躁。
韓世忠心中大罵,卻又無可奈何,又見隨自己來的一二十軍健此時已經倒下了一半,而面前這位鐵甲大漢又是他所不能力敵的。此境可謂是進退無路,頓時悲從心來。
想他現在不過是二十來歲,正是熱血年齡。那些隨他來的都是些從前在西軍中割頭換頸的好弟兄,今日都因為自己想要借此剿賊立功而喪命與此,當下萬念俱灰!不覺丟了手中的大槍,拔刀便要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