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這裡,這裡!”大開的宮門前,瑤池公主正不耐煩的轉來轉去,遠遠看到了羅通,確切的說是看到了離弦箭,那家夥高大神駿,簡直超乎了馬的范疇,瑤池公主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等正主出現,便忍不住大呼小叫了起來。
“你怎來了!”羅通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到了近前,發現她穿得比自己還要單薄,那纖弱的身子似也將隨著風雪而去。她的發絲上落滿了雪花!
“真是的,這冰天雪地裡穿得這麽少,也不怕凍壞了。過來!”羅通的語氣有些嚴厲,瑤池公主現在可是他雷打不動的未婚妻,作為一個男的,還是要心疼一下自己未來老婆的!
瑤池公主翻身下馬,慢慢地向他靠近,怯生生地道:“要……要做什麽?”
羅通將大氅解了下來,給她披在身上,又將絲絛系緊。他二人身材高矮相差不大,這樣面面相對,羅通的手又在她頸上系著絲絛,瑤池公主的臉蛋不禁有些發起燒來,紅通通的俏臉,顯得美豔可愛!
雪花在兩人身邊飛旋著飄過,瑤池公主垂著細細密密的眼瞼,乖乖地任羅通將大氅替她披好,心中忽然覺得暖洋洋的,那風、那雪,似乎在這一刹那都離她好遠好遠。
羅通替她系好大氅,這才醒覺她微斂雙眉,神情忸怩,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那種溫柔恬和的氣質令他微微一怔,這溫柔女子,還是那個昨晚那個與他“唇槍舌戰”的番邦公主麽?
瑤池公主舉手掠了掠額邊的發絲,黛眉一抬,那明亮的眼波向羅通深深地一瞥,忽地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嘻笑道:“你真好,這麽體貼!這麽溫柔!你們中原男子都這麽疼愛自己的妻子麽?”
“我又不打探別人的隱私關系,我怎麽知道?”這時候還不是風氣開放的大唐,現在女子的地位還是很低,只不過羅通的思想與這時候的人不同,關懷自己的老婆是正常的事情:“以後出門多穿點衣服,要風度不要溫度估計是從你開始的。”
“好熱!”瑤池公主覺得全身發燙,但是感覺不壞。
“熱?”羅通看了四周的雪,不知道“好熱”從哪裡來。但隨即卻也反映過來。瑤池公主生長於象雄,象雄位於天山附近,海拔極高,哪裡幾乎無日不冷,氣溫有時可達零下三四十度。生於那樣的環境,對於寒冷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常人莫及的抵抗能力。
故而在冬日的大唐,樂公主裹得像隻大熊貓,而瑤池公主卻穿的比他還要單薄。在後世也不乏冬泳的強人,何況是瑤池公主這類受慣了寒冷的人物?這天氣對於大唐人來說是很冷,但在瑤池公主眼裡估計是冬天的海南。
想著也便釋然了。
“我帶你遊長安城,怎樣?”眼看著現在也就早上十點左右,回家也沒啥事,便想著帶瑤池公主玩耍,借機培養感情。
瑤池公主吐出了一口白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好啊好啊!、來這麽久了,大哥都不讓我出來。說我漂亮,怕惹出事來。”她一臉委屈的說數道:“長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錯。”
羅通看她憨態可掬,不由笑道:“自然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貪戀美色的不軌之徒。不過,你確實挺漂亮的。”
這話可不是吹牛,雖不知這時代的人怎麽對異族人進行審美的,可他覺得這位美麗嬌娃絕對當得起傾國傾城
瑤池公主自不會與羅通玩什麽文字遊戲,樂滋滋的接受了讚美,
滿心歡喜的跟上了羅通。 驀然,羅通發現她的馬一身火焰紅色,全身竟然找不得一根雜毛,神駿非常。他雖不懂相馬之術,也能看出這匹紅馬著實是上等好馬,比之李世民的特勒驃、青騅等良駒也不遑多讓。
“她叫雪中紅,是個女孩子,它很小就跟我作伴了。它是有汗血馬血統的寶馬!不論速度還是爆發力以及耐力都遠遠地勝於其他馬種。”
“我這匹離弦箭,比雪中紅怎樣?”羅通見她說得頭頭是道,仿佛很是懂馬,也便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坐騎,他只知道離弦箭是大唐、突厥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寶馬,至於別的就一概不知了。
瑤池公主一臉敬畏的望著離弦箭道:“比不了,萬萬不能比。離弦箭的父母是野生汗血寶馬中帝後,獨一無二的帝後天各一方,千百年也沒有一次相遇的機會,即使相遇了也不見得會生兒育女,除非是神的旨意,它們是不會留下孩子的,即便聽從神的安排,也有可能會生出繼承它們不好習性的孩子,而離弦箭是一個集合了父母之長而無父母之短的孩子,它自然比父母優秀千萬倍了,離弦箭是一匹古之未有神馬,以後也不會有了。”
馬是象雄人最忠實的朋友,在象雄國,存在最多的莫過於馬的傳說與神話。神馬天馬!在他們眼中是天上的神靈幻化,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只有神的使者才有資格擁有。
“難怪那麽囂張了,當初我差點就被它弄死了。”馴服離弦箭的時候,羅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糾纏了一天才將之降服,但羅通也讓它折騰了半死,在草原上躺了兩天多時間才恢復了過來,如果重新來過,他都懷疑自己沒有馴服離弦箭的勇氣了。
“那是對神使的考驗!”瑤池公主偷偷的樂呵,自己還是很有眼光的,一挑就挑了“神使”當丈夫。
“雪中紅是不是也非常厲害?”看瑤池公主的樣子,估計是不敢對“神靈”品頭論足了,索性問起了她的馬,這方面的知識羅通實在匱乏得很。不過,離弦箭沒有咬它,應該也是非常不錯的寶馬。離弦箭張狂霸道、不可一世,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不論人馬靠近都會又咬又踢,這雪中紅現在跟在它屁股後面,它沒有絲毫反應,顯是得到了它的認可。
“雪中紅耐力極為強勁,確實是萬中無一的寶馬,只是相對於同血統的馬來說,卻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能說很是一般。”
“萬中無一的汗血寶馬,還一般?”羅通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是自己無知透頂,還是象雄國寶馬遍地?
瑤池公主“噗嗤”一笑:“郎君卻是聽差了!”她視羅通為夫,又沒有漢家女子的內斂,叫起“郎君”也沒有絲毫害羞,侃侃而談道:“不是雪中紅一般,而是在同一品種裡,她算是一般。雪中紅的父親是汗血馬中的最頂尖的野馬,而她的母親是特地選出給那匹汗血馬配種的優質母馬。”
她擔心羅通聽不懂,刻意解釋道:“野生的汗血馬雖遠不如離弦箭的父親,卻也算得上是馬王,只有極少數人能夠馴服它們充當坐騎。這擒拿馴服馬王需要莫大的機緣與運氣,我們擒拿不得馴服不得,便會在馬王出沒之處撒上催情藥物,備上母馬借種。馬王有極小的機緣臨幸母馬,並且懷上具有汗血馬血統的馬崽。而馬崽一般都會成為伴隨王子、公主、酋長之子長大的神駒,隨著他們征戰天下。我的雪中紅就是這麽來的。”
“我說她在同一級裡一般,是因為再好的馬也跟我們人一樣,有自己的長短優劣!有的爆發力強、有的耐力強……所以,除了郎君的神馬離弦箭,全天下的馬都無法做到面面俱到。懂馬的人就會根據自己的特點專門來訓練馬駒!”
“就如衝鋒陷陣的騎兵需要的是馬爆發力、衝擊力,需要短時間內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的力量。那麽我們可以犧牲它長途奔襲的能力,將馬駒著重往爆發力、衝擊力以及短距離提速這些地方去訓練,從而把它這方面的能力發揮到極致,以此來提升馬上騎兵的戰鬥力。同樣的,如果需要長途奔襲,那麽就不需要強悍爆發力、衝擊力,只要著重訓練戰馬的耐力持久力就可以了。雪中紅的耐力是同一級裡最厲害的,正適合我們這些力氣先天不足的女孩子,所以在她很小的時候,我就放棄了爆發力、衝擊力,一直訓練它的耐力!拿它去跟兄弟們比爆發力、衝擊力自然很差了。你們中原在意馬的血統,卻很少有人懂得這些訣竅,所以你們的先祖跟別人打仗,往往吃虧在戰馬身上。”
羅通肅然點頭!
瑤池公主說的其實跟南方人怕冷、北方人怕勢;有的人視力好聽力差,有的人聽力好視力差是一樣的。
只是中原人錯誤的認為只要是戰馬,就適合在各種環境裡生存、作戰,因為這種一概如論,中原王朝吃了不少大虧!
最典型的就是河曲馬了,河曲馬是漢武帝特地培養出來的戰馬,此馬高大力足,最適合做衝鋒陷陣騎兵的坐騎。但是他生長在草木豐盛,氣候溫和的地區。吃不了苦,耐不了寒,遇上惡劣天氣便承受不住。
昔年漢武帝征伐匈奴,大出騎兵十四萬,分別由衛青、霍去病征討匈奴,那一仗大漢連戰連捷,衛青追至趙信城。而霍去病殺至狼居胥山,一直打到翰海,但是十數萬匹戰馬卻因受不了惡劣氣候,先後死亡。以至於後來漢朝也無馬可用,只能給李陵五千步卒,讓他直搗匈奴汗庭,結果遭匈奴騎兵追攻全軍覆沒!
李世民遠征高句麗時,也是動用了河曲馬,最終受不了遼東的天氣,導致戰馬及搬運物資的馬匹死得十不存一,迫使李世民在勝利前夕退兵。
前一案例,導致富足的大漢王朝窮得叮當響,從而走下坡路;後一案例,讓征伐之戰前功盡棄,使得高句麗多活了幾十年,直到李治時期才徹底解決,若是熟知馬性,並針對性的使用戰馬,哪會有這兩個案例的發生。
這種大事,必須要馬上提醒李世民了,免得在以後的戰爭中再吃大虧。
羅通突然有一種預感:自己這未婚妻子將會是自己功成名就的得力臂助。他長長的吐了一口白氣,道:“我今日是深受教誨了,也長見識了。想不到這裡頭還有這麽多行道,以後得多向你學習。”
瑤池公主嬌笑道:“的確還有挺多,郎君愛聽,我以後一一教你。以後,我就當你的軍師,就像你們的諸葛亮一樣。 ”
羅通驚愕而笑,鄭麗琬要當房杜,瑤池公主更厲害,直接要當諸葛亮了,口氣一個比一個大。
“行啊,你還知道諸葛亮!”
瑤池公主自得道:“知道諸葛亮算什麽。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武藝也是不同凡響。我師父是你們中原,他可厲害了,教了我很多中原學問,所以我對中原一直向往!”說到這裡,又有些黯然神傷道:“可惜師父不在了。師父臨終前,讓我有機會來中原的話,找個叫鄭墨的人,還他一樣東西。只是長安都這麽大,我一個象雄人怎麽找。”
羅通心頭一凜,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雖不能確認家裡的鄭墨是不是瑤池公主要找的人,不過可能性還是挺大的,迎著瑤池公主期待的目光,隨即笑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找人吧!”
瑤池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讓你看出來了,郎君是中原人,又是天朝皇帝的弟子、女婿,要是幫我說幾句,他一定願意幫忙,也就動了這個心思。”
她沒有隱瞞,而是坦然的承認了一切,如此也讓羅通好感大生。
“行!”羅通當即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但估計是不用驚動到李世民了。也隱隱約約的感覺,揭開家裡的神秘面紗似乎不遠了。
“瑤池,陪我進宮一趟,我請陛下幫你找人,順便提醒一下馬的問題!”羅通意識到事態嚴重,打算立刻向李世民匯報。
“好啊,好啊!”瑤池公主沒那麽多心眼,單純的以為羅通幫她找人,情郎如此重視,心中甜滋滋的,受用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