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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戰國當名嘴》第60章 齊國第1贅婿
  濃霧散去,豔陽高照。

  稷下學宮一處竹林深處,斑駁的陽光透過竹葉灑在兩位老者身上。

  他二人正在對弈。

  一位坐姿端正,不苟言笑,雙手整齊地放在膝上,兩鬢斑白染著歲月的風霜,正是儒家學館主持先生孟軻。

  另一位則沒個正行,不僅坐得東倒西歪,而且一邊下棋,一邊扣腳,還不時用摳腳的手伸到鼻尖聞聞,露出一臉陶醉的表情,看得孟軻嘴角抽搐。

  但孟夫子隱而不發,因為坐在他對面的這個老頭身份實在特別,對方是齊國第一贅婿,齊國第一辨士,齊國第一隱語大師,也是齊國第一位草根上卿。

  他名字叫淳於髡﹝讀昆﹞。

  他是個傳奇人物,在齊國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是齊國平民大眾心目中,淳於髡以其獨特的人生經歷,成為齊國幾代人心目中草根逆襲的榜樣。

  除上朝之外,淳於髡還有一個特殊身份,那就是他本人也是稷下學宮的先生,主持雜家學館的日常教學。

  平日在午膳之後,最喜歡下棋。

  於是作為棋壇高手的孟軻,經常被他拖到小竹林裡,不下滿五局就不放他走。

  ……

  “咳咳,淳於夫子,你既貴為上卿,為何不將頭髮蓄起來,還保持你作為髡徒時的發式,不合禮製,也有失國體。”

  孟軻一邊落子,一邊忍不住說道,看著淳於髡令人側目的髮型就心煩,

  只見對面這人,整個腦袋四周的頭髮都被剃光只剩頭頂一綽頭髮,草草裹了一塊青帕,加上他臉上一個泛著紅光的碩大酒糟鼻,讓他那張臉更顯滑稽醜陋。

  孟軻實在搞不懂,為何當今齊王怎麽會讓這個五短身材,相貌奇醜,又如此有失體統放浪形骸之人擔任齊國的上卿之職。而且還常讓他出使外國。

  ……

  聽了孟軻之言,淳於髡哈哈大笑,一嘴如刺蝟的胡渣不停地抖動著。

  “夫子可知,做人不可完本。”淳於髡斜眼笑道,“四十年前,我本是齊國犯罪之人,所以被處於髡首之刑,將頭髮剃光,而先王﹝齊威王﹞不以在下為罪徒,且是卑微之贅婿,依然禮聘我為齊國卿大夫,知遇之恩,淳於沒齒難忘。”

  說道這裡,淳於髡眼角淚光閃過,似在回味,“故而老夫保留髡的名字,自然也保留髡的發式,以時刻提醒老夫,身居高位更要兢兢業業,不忘初心。”

  “當然,老夫還有一層意思。”

  淳於髡從棋盤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聲音洪亮地說道,“老夫也想告訴天下之人,即使賤如髡徒卑如贅婿,只要用心努力,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這一句擲地有聲豪氣滿懷,讓他這不滿七尺之軀,瞬間偉岸起來。

  恍惚看過去,仿佛是個巨人,孟軻搖搖頭,啞然失笑。

  ……

  “我說孟夫子,你今日既然跟我談禮,好,那我且問你?”

  淳於髡從腰畔摘下一個酒葫痛快地飲了一口,坐了回來道,“在你眼裡,男女授受不親,是你所謂的禮製嗎?”

  孟軻撚須點頭,“是也。”

  “既然如此,老夫試舉一例問你,若你嫂嫂失足落水,你是救還是不救?”

  “自然要救。”孟軻理所當然道。

  “可男女授受不親啊?你說的。”

  淳於髡哈哈大笑。

  孟軻一愣,原來在這裡等我,隨即反應過來,冷笑道,“雖然男女授受不親,

但見死不救豈非連人都不是,簡直禽獸不如,而且萬事都有權宜之時,該守禮製時守禮製,該變通時自當變通。”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倒也讓淳於髡無隙可趁,他心想,好個孟老怪,果然是稷下學宮第一辨士,哼,可老夫乃齊國第一辨士,絕非浪得虛名!

  他扣腳聞了聞,慨然說道,“今天下紛亂,各國征戰不休,百姓猶如溺水之人奄奄一息,你儒家之言,仁者愛人,夫子既然救嫂,又為何不伸手救天下人?”

  他說完,靜靜地看向孟軻。

  此刻竹林寂寂,有風吹來,帶來遠方不知名的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孟老頭,要不要喝口酒?”淳於髡笑嘻嘻將酒葫蘆遞給他。

  孟軻搖搖頭,一臉正氣地謝絕,“下午還要授課,東倒西歪成何體統?”

  淳於髡咧嘴大笑,“那是你酒量小,老夫即便喝下一整壺,也是坐如鍾,站如松,走路不打彎,舌頭不打卷。”

  說話時,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孟軻皺眉捂鼻,這個老酒鬼,心想得立刻結束會談,趕緊閃人,以免身上沾染酒氣,讓弟子誤會自己喝了酒。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救溺水的嫂嫂用的是手,救溺水的天下人用的是道,以仁義勸誡君主,以道義教化萬民。使君民同心,方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這一段話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不禁讓嬉笑的淳於方肅然起敬。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老朋友和老對手伶牙俐齒,還真是根難啃的骨頭。

  但就此讓他離開,淳於髡又覺心有不甘,正想再拋出議題揪住孟老頭不放,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先生,大事不好!”

  淳於髡聞言一看,正是自己的愛徒莊窮,不禁翻了個白眼,“什麽大事不好?看你眼圈發青,莫非又是你小子無事生非,和別派弟子在學宮內鬥毆?”

  他招手,“還不快過來,拜見孟夫子,沒大沒小,一點禮數都不懂?”

  莊窮無奈走來,對孟軻懶洋洋地拱拱手,“莊窮見過孟夫子。”

  學宮各派中,他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儒家弟子,常譏諷他們為酸儒。

  孟軻皺眉拱拱手,在他眼裡,這人就是和他師父一樣,放浪不羈不守禮法,簡直是學宮中的一匹害群之馬,而且不止一次和自己門下的弟子打過吵過。

  “究竟發生何事?”淳於髡問莊窮,眼睛卻瞟向孟軻,示意他可以回去了,自己得意弟子被人打成烏雞眼,家醜不外揚,可不能外人看笑話。

  可孟軻卻是屁股一動不動,剛才急著要走,此刻卻賴著不走了,他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好心人把這小子扁了一頓,到時自己找上門,好好感謝一番。

  對面師徒二人看見孟子屁股生根,都不禁齊齊瞪了他一眼。

  莊窮走近淳於髡,貼著耳語,

  突見淳於髡把棋盤拍得翻了起來,一枚棋子都掛在對面孟軻的胡子上!

  “敢在我的地盤撒野!賣弄什麽隱語,他當老夫這個齊國第一隱語大師是稻草人麽?可惡!讓為師去會會他!”

  說罷,領著莊窮殺氣騰騰而去。

  有好戲看了。

  孟軻笑著尾隨其後,腳步輕盈得感覺自己一下子年輕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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