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趙軍的營地顯的有些松散,至少對於去過後世軍營的李衛來說是這樣的。
沒有早操,朝食還是帶著些許皮殼的黍稷,吞入腹中,喉嚨如同被刀割一般難受。
但即便如此,此時趙國邊軍的日子也還算是不錯的,至少能夠保證一日三餐,而不是普遍的兩餐。
朝食過後,腹中依舊饑餓的李衛被蕩夫拉著直奔旅帥大帳。
入內一看,得嘞。
五個卒長都在,加上蕩夫這個伍長,以及自己唯一一個小兵。
看到這裡,李衛哪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鐵定是蕩夫將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匯報了上來,這才有了現在的當面質問。
“昨日你與蕩夫所言,可治夜間看不清一事可真?”蓼旅帥一臉認真的看著李衛。
這事如果確定是真的,那意義就太重大了。
“回旅帥,此事小的可以性命擔保,不過效果卻要因人而異,有些人效果出的快,有些人則不然。”李衛十分確定的點頭承認。
昨晚可以攔著,現在就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得罪了蓼旅帥,自己在這營中可就沒了什麽活路了,這一點李衛還是分的清楚的。
“那些動物肝髒真有此效果?”蓼旅帥有些難以置信。
“除了動物肝髒以外,魚類也應該有效果,至於其他的,這個小的就不知了。”李衛想了下,還是沒將話說的太過明白。
“旅帥,此事若真,匯報上去那可是大功一件呀!”一位卒長臉上興奮的姿態絲毫不帶掩飾。
他早就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倘若蓼因功升為師帥,他們這些人也很有可能升為旅帥。
便是不能,上面也有蓼在罩著,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處處遭受排擠,處處被人搶功。
“不然!”蓼搖了搖頭,製止了眾人的興奮。
“此事嚴禁外傳!”緊接著,蓼又下了封口令。
“旅帥,這是為何?”卒長鞠有些不解,其他卒長也一並看著蓼。
顯然,這幫卒長沒一個明白的,明明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可以讓眾人脫離這座泥潭的辦法,為何卻要禁口?
蓼並沒有直接回答五個卒長的疑惑,反而是看向了李衛。
昨日的經過,蕩夫已經一五一十的匯報了上來,蓼聽得很仔細。
如果說以前還沒發現自己手下竟有這麽一位能人的話,那麽現在,在親眼見到李衛之後,蓼基本上可以確定了。
這個李衛絕對不一般。
一個普通的新兵,不說他以前的遭遇,就是現在,五個卒長一個旅帥就在他面前,可李衛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膽怯。
閱兵無數,從死人堆裡爬起來的蓼,這幾十年內還從未見過如此的新兵。
蓼的眼神如同老鷹凌厲的目光一樣,似要是將李衛給扒個一乾二淨。
而這股目光也讓李衛覺得渾身有些難受。
他之所以不懼,是因為在後世他去過公司很多次,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
所以剛才的時候他對此也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是現在,蓼的眼神中卻帶著濃濃的血腥之味,這一點讓李衛很難受。
在死人堆裡養成的氣勢,絕不是去幾趟公司,見幾個大人物就能抵消的。
“小人無異!”被蓼的眼神看的有些受不了,李衛隻好硬著頭皮回應。
“哦?說說你為何無異?”蓼忽然間笑了笑。
其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小子,別再隱藏了,我已經看穿了一切。 連五個卒長都表示不理解,你一個小屁民,若不是知道些什麽,又怎會無異?
正常人的反應,就算是不敢,臉上也該有些不甘願的表情。
但蓼從李衛的身上,看到的並非不甘願,而是無所謂。
這就很恐怖了,更是讓蓼忍不住的在心中猛的一驚,連連驚呼此子果然不一般。
李衛略微尷尬的笑了笑,暗罵了句老狐狸。
他沒想到,蓼在同僚之中經常被欺負,但是在現在,卻展現出了如此的智慧。
先前也隻是覺得蓼無非就是個莽夫,空有力而無智,現在來看,自己大錯特錯了。
一個沒有一點智慧的人,又怎會在這群狼之中完整的活下來?
這個蓼,似乎玩的是大智若愚的套路呀。
“營中前輩常說,其他幾位旅帥不太好相處,且以蓼旅帥的功勞,早已應當晉升,但至今卻未見任何動靜,小人便覺得,一定是上面有人壓著,憑借著戰功都無法升遷,這些不入流的東西又怎能讓旅帥升遷呢?倘若貿然上報,恐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衛越說下去,蓼的心中便越是驚訝。
僅憑外界流傳的那些信息,便能將事情推測的七七八八,這份推斷能力,怕是一般的將軍都沒有吧?
這是個人才!
如果沒有昨天的那一戰,或許蓼還會有些疑惑,但是經過昨天的事情,蓼已經可以無比確信李衛的才能了。
倘若自己能夠重用他,而李衛也能對自己推心置腹,接下來的戰鬥,將可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哈哈哈,不錯,二三子的腦袋瓜倒是挺靈活的, 竟能將本旅帥的想法推測出一二來。”既然決定了要重用,蓼也就沒有再去擺什麽旅帥的架子,而是直接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這沒什麽好丟人的,上面沒有門路,就隻能通過這種辦法自救,或者說,為自己尋一個好的門路。
幾個卒長有些意外的看向李衛,又看向蓼,覺得有些不明所以。
這些事情他們不是不清楚,但誰敢在蓼面前提起?
重要的是,不但提了,還能讓蓼這麽高興?
“在趙國,不僅要有能,還要有人才行,倘若將我放在其他幾人身上,此時少說也是個軍將。”提起這件事,蓼的臉上便直接布滿了不滿的表情。
不說別的,就是他們師帥,戰功都沒自己多,打的仗也沒自己多,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他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完全就是因為上面有人。
或者說,他自己就是上面的人,世家子在軍中,那可是一個軍功按照兩個,甚至三個來算的。
不像他們這些泥腿子出身的軍人,兩個軍功才算一個,而且還有冤無處申。
“此事在營中勿要提及,趁著此時還有時間,二三子回去後立即將肝髒收集起來讓士兵食用,待到接下來的大戰之中,定要一鳴驚人,讓某些人想壓也壓不住二三子們!”他們在算計著蓼,蓼又何嘗不在算計著他們?
隻是拳頭不硬,有些算計注定是無用的,但是這一次,在李牧將軍的面前,什麽陰謀詭計都是徒勞的。
“有朝一日,若有機會,我便將此親自獻與李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