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來者正是被數女瞟得敗退而走的俊俏和尚,此刻瞪著一雙眼望來。
“和尚,何來的淫詞豔曲?”
“你剛剛所吟難道不是麽?”
“和尚,你是只聽了一半吧?我那詞是詠桂。”
和尚將信將疑,沈慕便將那首詞重新念了一遍,和尚釋開眉頭,“是小僧莽撞了,施主見諒。”
“不怪不怪,”沈慕問道,“小師傅如何稱呼?”
“小僧虛懷……”
“虛懷?”沈慕一愕,促狹著問:“小師傅是否有師兄或者師弟法號虛竹的?”
“施主難道認識我師弟?”轉身朝那竹林裡喚,便見走出一個十一二歲小和尚來,“師兄,喚我何事?”
虛懷一指沈慕,“師弟,這位施主好像認識你呢,是你故人嗎?”
虛竹認真地看了沈慕一眼,搖頭道:“不認識。”
虛懷便納悶著看向沈慕,“這……”
沈慕便道:“哦,小師傅誤會了,我也只是偶然聽別人談起才知道的……”
“喔……”虛懷道,“只是我師弟剛來寺裡不過月余呢,更是鮮少外出,你又是如何得知?”
“哎呀呀,你這和尚真是的,佛家講凡事不可執著,你怎如此刨根究底?”沈慕有些不耐,“行了,先這樣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待對方答話,轉身就跑。
那溪邊二人定定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便聽虛懷壓低聲音問:“師弟,殺不殺?”
虛竹道:“師兄,你好重的殺性,師傅知道了,必然又罵你,讓你去面壁思過。”
“那這人……?”
“回頭你先打聽下對方跟腳吧,偶然聞得我的名字,亦有可能……”
“好。”虛懷重重一點頭。
“對了,師兄,”虛竹又問,“八月十五寺裡休假麽?”
“不休假。”
“哦,”虛竹有些失落,“知道了。”
“怎了師弟,你那日有事?”
“我想去看我娘……”
“這樣啊,”虛懷想了想,“到時我為你想個法子吧!”
虛竹一喜,“多謝師兄!”
……
吃了些食物,再歇憩一會,太陽漸漸西斜,州學之人便都開始往山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難,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但見西方天際晚霞叢叢,如牛似馬,象鶴形燕,然後便駕馬狂奔,速度倒比來時快了許多。
一入城門,又都四散開來,各自歸家。
李世傑急匆匆地跑來見沈慕,一見面,就嚎啕大哭,“沈兄,我完了!”
“怎了?”沈慕道。
“我爹他要給我娶親……”
“這是好事啊!”沈慕稀奇道,“有美相伴,夜夜笙歌,顛鸞倒鳳,這不正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嗎?”
“唉,”李世傑一聲歎息,“你是不知我爹給我提親的是誰?”
“誰啊?”
“陳老侄女……”見沈慕還是不解,李世傑又道,“就是那個女捕快陳瑩瑩!”
“啊?她?”沈慕震驚,拍了拍李世傑的肩膀,“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我的後半輩子這下全完了……”李世傑臉色難看極了,又幽怨地看著沈慕,“說來還不都怨你!”
“怨我?”沈慕訝然。
“還不是你那首《浣溪沙》,‘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李世傑幽幽吟道,“我爹考我詩詞的時候,
我就寫了出來,然後我爹就以為我外面有女人了。我說沒有,我爹不信,到後來還是張羅著給我尋門親事。然後……然後便相中了陳瑩瑩這個暴力女,覺得她能降得住我。“ 沈慕安慰道:“兄弟,想開些吧,你應該慶幸你爹沒以為你感傷國事、有投筆從戎之志,把你送到戰場上去。”
李世傑愕然,想想也是,但臉上的幽怨卻怎麽也抹不去。
“好了,別難過了,”沈慕道,“我讓人去把蕭文山叫來,咱們一起喝花酒去。”
紅樓,如今沈慕來的最多的青樓便是這裡了,主要是與綺蘭關系還不錯,李世傑賈善才等一眾狐朋狗友便也時常在這裡聚會。
綺蘭的香閨淡雅別致,此刻她一手按著琴弦,一手托腮望向對面的沈慕。
“你等著,我唱一遍,你聽聽看行不行,不行的話,你再換。”
綺蘭便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寧州第一才子專門唱歌給我聽呢!好難得呢!
喝了口茶,輕咳一聲,沈慕便依著後世某種流行唱法緩緩唱了起來。
“與我的唱法完全不同呢……”
綺蘭心道,專心致志地聽。
大才子半閉著眼,唱的很輕柔,漸漸的沉醉其中,眼眸都閉了起來,他邊唱邊做出一起奇怪的動作,比如歪頭啊,抖肩膀啦,身體也跟著節奏一晃一晃的,她覺得滑稽,還有些……騷,便想笑,但一想到對方在好心好意教她,她便用力地忍,可到底還是沒忍住,泄了一兩聲笑出來。
歌聲驀地一停,大才子睜開眼,“哎,你再這樣,本歌神不唱了啊!”
“別別別,”綺蘭趕緊告饒,“妾身無禮,歌神恕罪。”
那邊便繼續,又開始搖頭晃腦抖肩膀歪身體,更騷了,她又想笑,忍得很辛苦啊, 便將帕子掩了嘴,頭快垂到桌子上了,一點一點的,小雞啄米一般。
“笑笑笑,就知道笑!”沈慕一把奪過綺蘭手中的帕子,去擦額頭的細汗。
綺蘭見了,笑得更放肆了。
沈慕惡狠狠的,把帕子往懷裡一塞,“帕子不給你了,就當報酬了。”轉身下樓喝酒去,留下屋內的綺蘭拿素白的玉手捶桌子,笑得肚子痛!
蕭文山還在安慰李世傑,李世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可是寧州有名的暴力女啊,我以後的幸福生活可全毀了!如花美眷嬌妻如雲哪,只能在夢裡相見了……”
醉眼朦朧著望見沈慕走來,揉了揉眼,隨即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蕭文山也開始笑。
沈慕笑著問:“喝舒坦了吧?”
“舒坦舒坦,太舒坦了……”
夜漸漸深沉了,李世傑沒回,說是要在人生最後的時光裡盡情放縱,蕭文山一臉苦大仇深的說,好兄弟有難同當,然後他便在沈慕鄙視的目光中攬住了兩個姑娘的細腰。
歸家後,商紅娘還未睡,見沈慕歸來後,道:“公子,賈公子來了呢,還留了一份新報紙呢,說讓你看看。咦,你這臉怎麽……”
踮起腳尖,伸手在沈慕臉色一抹,才發覺只是一抹胭脂,做完這些才覺得舉止太過親密,臉一下紅了。
沈慕卻沒注意到她的異常,愕然道:“胭脂?這是哪來的呢?”搖搖迷糊的腦袋,怎也想不明白。
第二日,當報童將大武報散布整個寧州的時候,士林一下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