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一聲大喝,當真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那顧簡,臉色不由抽搐了一下,隨之暗暗看了一眼孔俞。
孔俞內心也是一陣猛跳,難道他真能看出來?不可能的吧?
在他原先打算中,是沒有顧簡這一出的,只是顧簡前兩日恰好來看他,雖然是在上任路上,但寧州畢竟是顧簡的家鄉,所以晚一兩日到任也無妨。
在昨日賀仲拜訪完他之後,他心內便有了計較,自然是一見面先一番糊弄,若能震住自然最好,若震不住那沈慕,再讓顧簡出面。
顧簡原也不想多事,但經不住孔俞的引誘,加之昔年曾有一把柄落在孔俞手中,後來覺得事若能成,對他的名聲自然是極大的宣揚。雖是損人利己的陰招,但他是自私自利的性子,一向奉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原則,最終還是開心地答應了下來。
無怪乎人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孔俞、顧簡能成為師生,也在情理之中。
一番商議之後,孔俞連夜做了個假證據出來,交給顧簡,隻說是自己找到的證據,並如此如此交代一番。
這作假手法還是孔俞昔年在一舊書上看到的,之後覺得有趣,便暗暗記了下來,還試著做了兩三張古畫,私下拿給好友看,委實真假難辨,常常引以為傲。
當下內心雖有些忐忑不安,孔俞還是繃住了臉色,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重重哼了一聲道:“你說假便是假?真是可笑!”
其他人則朝沈慕望來,該不會是這沈慕在垂死掙扎,詐騙孔俞和顧簡吧?
沈慕朝孔俞和顧簡望來,“二位,你們若此時罷手,這作假之事我便當不存在,放過你們這一次,否則你們面上須不好看。”
“難道真是假的?”顧簡望著沈慕手中的那張舊紙,內心嘀咕不已,火熱的心漸漸冷了下來。
他開始就有懷疑,若是真的證據,老師孔俞何必假他之手拿出呢?只是當時自己翻來覆去也未查出不妥,便將此事放下了。此刻經沈慕一提,內心的疑惑驟然放大。
然而此刻已是覆水難收,若真應了那沈慕之言,罷手言和,豈不表明自己拿的就是假證據?如此自扇嘴巴,傳揚出去,於他的仕途而言,絕對是致命的一擊。
此刻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困獸猶鬥!”顧簡冷哼一聲,“此乃我親手所書,豈是你一兩句話就能誣賴的?”
沈慕朝二人眼含深意地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可不要怪我。”他接著一拱手道:“諸位,這紙張,其實是采用了做舊之法而來。諸位若不信,我這有兩種方法可以證明。”
沈慕信心滿滿的樣子,又讓其他人懵了。
這時,二樓有人嬌滴滴地道:“還請沈公子辨來!”
沈慕抬頭一看,正是先前對他上下其手的蘭兒姑娘。
這話說得正是時候,暗讚這蘭兒姑娘果然聰慧,不由微微對那蘭兒姑娘嘟了下嘴,發出輕微的“啵”聲。
蘭兒看見了,小臉一下紅了。
這可是古代,雖說她出於青樓,耳濡目染下於男女之事所知不少,可到底是個未經人事的清倌人,當即面皮發熱,拿帕子掩著臉頰,嬌羞地垂了下去。
這一聲“啵”,李世傑和蕭文山就站在沈慕身旁,那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禁是又怕又敬佩。怕的是這可是當眾與那青樓頭牌蘭兒姑娘調情啊,乃是有悖禮法的,很容易被人指責舉止輕浮。敬佩的也是他這大膽,
想他自己私下做做還行,人前,算了吧,若是被父母師長知道,還不打死自己。 三樓的蕭知音一直注意著這裡,內心又是一歎,輕浮!
對沈慕的印象分更低了。
沈慕拉過李世傑的一個隨身小廝,在他耳畔嘀咕兩聲,那小廝點了點頭,立馬照辦去了。
沈慕此刻可是穩操勝券,所以不急不緩道:“諸位,我先說說這第一種方法,就是這紙張是如何做舊的。首先準備一份隔夜了的濃茶,然後用刷子蘸了濃茶在想要做舊的紙張或書畫上刷遍,待幹了後,再用稀醋刷遍,如此放上一段時間後,紙張就自然而然蒙上了一層灰黃的古舊色。這就是這張紙的做舊之法。”
沈慕將那張顧簡拿出來的紙張抖了抖,繼續道:“然因為這張紙製作倉促,所以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酸味,因為非常稀薄,所以若非鼻子靈敏之人是難以發現的。大家若是不信,自可回去之後,按我所說之法嘗試。”
在沈慕說到“濃茶”的時候,孔俞臉色就是微微一變,待到沈慕說完,已是內心冰涼。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說的一點不差?
他甚至懷疑自己身邊出了內鬼,可是不可能啊,這一切非但是他獨自完成的,就連那個跟隨了他幾十年的老仆都不知道他有這一手。
從最初的震驚慌亂之後,他漸漸冷靜了下來。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和顧簡之間流轉。
“此法莫非是真的?”三樓的蕭德疑惑著自言自語。
旁邊的陳老則是朝楊老道:“那副象牙棋十有八九又要被你騙到手了。”
楊老笑眯眯地瞪他一眼,“什麽叫騙?明明是贏的好不好?”
二樓的一眾姑娘們則紛紛驚訝不已,“沈公子不僅詩詞做得好,這見多識廣也是其他人難以比擬的。”內心更是愛煞。
不少女子美目中異彩連連,恨不能立馬撲上去。
顧簡內心暗罵不止,此時若還不知被老師孔俞坑了,就真是長了副豬腦袋了。
孔俞卻是強作鎮定,道:“沈慕,按你所說,此法需要過上一段時間才能有鑒定結果,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們在此等上十天半個月的不成?”
“呵,”沈慕發出一聲輕笑,“自然不會如此。接下來就是我要說的第二種方法了。”
他一招手,先前被他派去辦事的那個小廝立馬端了個小木盆上來,另外還有一個紙包,一起放在了沈慕面前的一張桌子上。
拿著那張紙走到木盆面前, 沈慕道:“大家看,這是木盆,這是少量的清水,只要我將這張紙投入進去,再將這紙包裡的鋁粉投入進去,因濃茶本就是酸性,而醋也是酸性,和鋁粉就會產生化學反應,接著就會有氣泡從水中逸散出來。大家請看——”說著,他就要將紙張投入水中。
這時,孔俞忽地一聲大喝:“慢!”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個沈慕,你巧舌如簧哄騙大家,說些什麽酸性、氣泡的事情,原來不過是打著毀壞證據的主意。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盤!”
大家立馬反應過來,有人嘲諷道:“好一個狡猾的小子!”
“沈慕,你無恥!”
沈慕卻是目光一冷,“我若打著毀壞證據的主意,豈不是自扇耳光?不正趁了某人的良苦用心?”
一些人一想也是。
“那也不行!若是你到時耍賴,誰又能治得了你?需找一公證人出來。”孔俞道。
沈慕想了想,遂點頭道:“也好。”
“需是一大家信服的人做這公證人才行。”孔俞又道。
他四處打量起來,忽然見到趴在二樓朝這裡觀望的吳澤三,於是拱手道:“吳捕頭,不知可否賞老夫一個面子,暫做一下公證人如何?”
旁邊有人讚同道:“吳捕頭官家身份,做這公證人正是恰如其分。”
“是極是極!”
吳澤三想了想,才極不情願地點頭道:“也好。”慢慢走下樓來。
他方走到樓下,那三樓之上忽地傳下一個聲音道:“不如就讓本官來做這個公證人如何?”
眾人皆是一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