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樓內漆黑一片。
安玉清在樓梯定了定,聽到房內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她歎息一聲,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點燃了蠟燭,看到在那床上趴了個小身影正肩膀一聳一聳地哭泣著,興許是知道她進來了,聲音低弱了些。
“玉可,”安玉清輕喚。
床上的小身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輕輕轉過身,爬了起來,低著頭站著。
安玉清見一見她低著頭,不言不語,但是臉上還在流淚的樣子就很是心痛,原本想要訓斥她的語氣不免也溫和了許多。
“那沈公子可是你的先生,即便你們關系再親近,可也不能放大黃去咬他啊!那大黃又不是尋常的狗,發起瘋來,可是能咬死人的。”
安玉可抬起小臉,梨花帶淚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愛,小聲道:“姐姐,我……我就是看不慣,看不慣他和綺蘭姐姐打情罵俏的樣子。”
“打情罵俏?”安玉清一愣。
安玉可振振有詞道:“是啊,他們好不知羞恥,竟然在院子中做那羞恥的事情,沈慕還嗯嗯啊啊地怪叫……”
“住口!”安玉清一臉怒氣,斥道:“安玉可,你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安玉可癟了嘴,委屈地道:“事實就是這樣嘛,他們能做,我還不能說嘛!”
“你……”安玉清氣得顫抖著手指她,“反了天了你了,還敢頂嘴!”
安玉可便又老實地低下頭顱去,手指絞著衣角,“對不起姐姐,我錯了好嘛,你別生氣。”
“哼!”安玉清把頭轉向一邊,懶得理她。
“姐姐……”安玉可湊過來,拉著她的手臂晃啊晃的……
“一邊去,少來煩我!”
安玉可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繼續搖晃手臂,見安玉清依舊不理她,眼睛一轉,便有了主意。
“啊……玉可,你……你又胡來……”
安玉清大叫著,連忙去推胸前襲來的小手……
“好啦好啦,原諒你了,你……咯咯……你別再動我……哇……好癢……”
夜晚,看著將腦袋趴在自己胸口睡覺的安玉可,安玉清不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微微抬起身,將枕頭放了個舒服的位置,冷不丁看到在那枕頭下放了張折疊的白紙。
“這孩子,又藏了什麽東西?”她暗暗嘀咕著。
打開一看,不由愣住了,一張畫,是個笑得賤兮兮的書生。
“沈慕!”她訝然。
再看旁邊,還有個小姑娘的背影。
看看畫,再看看熟睡的安玉可,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她說她就是看不慣,看不慣沈慕和綺蘭打情罵俏的樣子,這二人究竟是做何羞恥事情先不說,可是玉可說她看不慣,難道……”她心頭陡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再聯想到,自從玉可被沈慕救了、二人返回寧州後,玉可對沈慕的態度就變得極為親昵,原本她想著這是好事,玉可對沈慕好,沈慕便也會對玉可傾囊相授,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不止這麽簡單。
看著玉可那張熟睡的小臉,玉可年幼,懵懂無知,而沈慕卻油嘴滑舌,玉可該不會是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吧?
心內一下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這覺便再也睡不著,一夜睜眼到天亮,腦海中一直在思考著該如何去止住這不該有的情愫。
“他可是她的先生啊……”
嘴裡嘀咕著,直到天亮,
她才恍然驚覺,對啊,先生啊! 起床、洗漱、吃早飯的時候,在餐桌上對安玉可道:“一會你跟我去趟沈府。”
“哦。”安玉可輕聲應道,她以為是拉她去賠罪。
於是很快吃完,著人收拾了餐桌,安玉清便帶著安玉可往隔壁走,安玉可卻不時回頭看,怎麽還有小廝捧了禮物。一想也對,暗暗點了頭,賠禮嘛!
沈慕一見安玉清大清早就帶了人來送禮,心裡就樂不可支,笑眯眯著道:“不至於吧大小姐,二小姐也就犯了點小錯,不用這麽大包小包地送賠禮吧?”說著,已經開口吆喝了起來,“哎,王二虎,過來過來,趕緊把禮物都搬到庫房去,在這擋道!”
安玉清一頭黑線,這沈慕也太見錢眼開了吧,趕緊施禮開口,不然若是沈慕將這當成了賠禮,那待會自己說出了要辦的事情,豈不是還要再出一份禮物?
“沈公子,其實玉清今日過來,乃是有一事相求。”
“哦?”沈慕愕然,“大小姐請說。”
“希望沈公子能收玉可為弟子,將算學一道傾囊相授。”安玉可彎腰施了一禮道,轉身又朝安玉可嚴肅道:“而玉可你,日後也必須對沈公子執師禮恭敬以待,切不可如先前般胡亂造次!”
“嗯?”沈慕疑惑著望來,安玉清這話說得有點嚴重啊,難道是又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沒注意到,安玉清身後的安玉可聞言卻是面色慢慢變得煞白。
盡管心頭還是疑惑重重,但沈慕還是笑著道:“大小姐不必擔心,先前我授課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若是有學子願意學我的算學,我定會將所知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安玉清聞言卻是一怔,道:“這麽說,沈公子是不願收玉可為弟子了?”
“大小姐這說的什麽話,我是州學教諭,安玉可是州學學子,我們本就是師徒的名分,你這再拜師一場,不是多此一舉嗎?”沈慕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安玉清定定看他一眼,道:“若是我一定要呢?”
“這……”沈慕遲疑,實在是搞不懂安玉清究竟是何意。
那邊,安玉可卻忽然大叫了一聲:“我不同意!”
安玉清霍然轉身望著她。
安玉可不知何時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哭泣著道:“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我不要沈慕做我的老師……嗚嗚嗚……”轉身邊抹淚,邊跑了出去。
安玉清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如紙,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身體晃了兩下, 伸手扶住了桌子,待她抬起頭看向沈慕的時候,已是一臉的寒霜,指著沈慕咬牙切齒道:“好啊你,沈慕沈公子,沈大教諭!你花言巧語,欺我家玉可年幼無知,做出如此有悖師道人倫之事,真是枉為人師!算我安玉清瞎了眼看錯了你!呸!”
轉身也朝外走。
沈慕臉色很是不好看,“安玉清,你等一下,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做什麽了我?”
“哼,”安玉清嗤笑,“都這時候了,你還不敢承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沈慕很想回一句,我是不是男人,你試試不就知道了?但這話顯然不能在這時候說,否則就不啻於火上澆油了。只是如今看來,這其中似乎有很大的誤會啊!若是今日就這樣讓她走了,那這誤會就越來越大了。
急切之下,他一把抓住安玉清的胳臂道:“安玉清,你把話說清楚再走!”
安玉清杏目一瞪,掙扎道:“你放手!”
沈慕不放,“你把話說清楚了我就放手!”
“嗬,”安玉清怒極反笑,“動了我妹妹,現在對我也開始動手動腳了是嗎?你到底放不放手?”
沈慕不理她。
“你再不放手,我就叫非禮了啊!”
沈慕還是不理她,打定主意她不敢叫。
“非禮啊……”
沈慕果斷松手。
安玉清一見,提起裙擺就往門口跑。
“哎、哎……”沈慕叫了兩聲,安玉清背影已經不見了,他頹然放下了半空中的手,“這他媽都什麽事啊,你們一個二個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