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還不給我跪下!”
年志庚砰地一聲將茶盞摔在地上,登時破碎成了好多瓣,他怒氣衝衝,須發皆張,那年有意興許是習慣了,當即雙膝一軟,就跪倒了,但面上卻並不見驚恐,垂頭喪氣道:“父親,您要打要罰,孩兒也認,只是好歹先讓我明白是何緣故吧?”
“孽畜!”年志庚顫抖著手指他,“犯了大錯,竟還不知,活該我打死你!”抓起桌上一根藤條就要抽來。
旁邊的年有為趕緊拉住了,勸道:“父親,此時懲罰大哥也是於事無補,我們還是先商議怎麽補救吧!”
年志庚聞言,嘩地將藤條擲向年有意,那年有意身子一偏躲過了,年志庚見他敢躲,又想上來打,頓了一下,頹然一歎,還是坐了下來。
見年有意還是迷糊不已,年有為提醒道:“大哥,你前日夜裡在紫衣巷撒野了吧?”
“說到此事,就讓人來氣!”年有意哼了一聲,朝年志庚道,“父親,那紫衣巷不過區區一青樓,連您的面子都不賣,我不過是看上她們一個姑娘,她們竟然給我打了出來!”不滿地數落著,就要站起來。
那年志庚一聲大吼:“給我跪好!”
嚇得年有意立馬又老老實實跪下了。
“所以,昨日傍晚大哥就帶了府中護院去堵紫衣巷的門?”
“那是自然,我可是堂堂年府大公子,受了氣,自然要找回場子來!”年有意幽怨道,“對了,二弟,你腦子轉得快,這事你一定要幫我!”
“幫你個屁!”年志庚實在受不了這蠢貨了,跳起來一個大耳刮子抽去,那年有意臉頰當即就腫了起來,“你個蠢貨!”
年志庚好一頓拳打腳踢,“我叫你幫,我叫你幫……你個沒眼色的,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年家大公子就牛氣衝天了,啊?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順著你的意思來?……你個不孝子,正事一件辦不成,成天的給我惹禍,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這一頓連踢帶打,可把多年不事勞作的年志庚累壞了,直氣喘籲籲,停下來後,雙手拄著腿,喘息了好一會,才慢慢往後退,拿衣袖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坐了下來。
年有為站在那看了半晌,絲毫沒有勸解的意思,這時見年志庚坐下了,才緩緩開口道:“既然父親氣也出了,咱們還是早點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辦吧!”低眉順眼間,見到被胖揍了一頓的年有意投來一抹怨毒的目光,便微微一笑,絲毫不懼地道:“大哥,你也別怨我,這事本就是你的不對,你可知那紫衣巷是何跟腳?”
年有意驀地一怔。
見此,年有為便走上前去,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兩句,然後就見那年有意雙眼大睜,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大哥,說句不好聽的,她們殺了你都不為過,所以你要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以後要珍惜,好好活著。”他在年有意肩膀拍了一下。
他這一番言語,看似勸慰,但在年有意的理解中,更像是一種威脅,心裡不由得一顫,頭顱低了下去。
年有為很滿意他有這樣的反應,拍了拍手,道:“好了,父親,為今之計,怕只有你親自帶著大哥上門賠罪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年志庚站起來,看著戰戰兢兢的年有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是狠狠一腳踹了過去,“還不給我起來,跟我賠罪去!”一臉怒容地咒罵:“哪裡我是你老子,分明你是我老子!做錯了事,還得我來給你擦屁股!”
大喝一聲:“朱管家,
給我備份禮!”說完又立馬補充道:“厚禮!” 矮胖的朱管家抹著額頭的汗水奔進來,大叫道:“老爺,不好了!”
冷不防,迎面一腳踹來,將他踢成了個滾地葫蘆。
“嚎,嚎,成天就知道嚎,老爺我說過你多少次了,一次都記不住!淡定!淡定!懂不懂?”年志庚氣呼呼的瞪來。
朱管家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硬是擠出了個笑臉,細聲細語的仿佛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道:“老爺,小的有事稟報。”
“說!”
朱管家遞過一張紙來,“老爺,您看看這個,整個京城撒的到處都是,百姓們都在議論呢!”
一見那紙,年志庚就是一怒,“怎麽又是傳單!”再看內容,更怒了,一臉不善地來到年有意面前,抖了抖傳單,譏諷道:“來,我的年府大公子,仔細看看,你乾的好事啊,逼良為娼啊,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下你可……大大的出名了啊!”
啪!
掄圓了胳臂,狠狠一巴掌甩出,年有意竟被扇得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翻滾著飛了出去。
緊接著,年志庚眉頭擰成了“川”字,手抖個不停,哆嗦著嘴唇道:“朱管家,快,快去給我叫個大夫來!”
朱管家“哎”了一聲,又輕聲補充道:“老爺,城內不但撒滿了傳單,而且還有苦主去了明州府衙投狀哪!”
“唉,知道了,知道了。”年志庚不耐煩地擺手。
年有為歎道:“父親,很明顯是那紫衣巷率先出手了,咱們再去賠罪已經沒有意義了。”
年志庚臉一下拉得好長,“可惜了我剛經營起來的名聲啊,逆子這麽一鬧,還不知這尚書位置又要如何變化,唉……”
……
一個時辰前, 明州府衙正門口,李老漢帶了家人,抬了“為民請命”的匾額,敲鑼打鼓著送給饒少尹,饒少尹一面呵斥不該鬧出如此大動靜,言明此乃分內之事,一面又趕緊著人收下匾額,皆大歡喜的場面,一時很多人拍手叫好。
就在這時,衙門的另一邊,又有一群人哭天搶地而來,頭頂訴狀,“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民做主啊!”
饒少尹當即腦袋就是一懵,問道:“爾等有何冤屈?”
“青天大老爺啊,小民狀告那年侍郎之子年有意,因見我家兒媳容貌俊俏,於端午節晚上,帶人強行闖進小民家宅,將小民一家打得頭破血流不說,更是將兒媳綁了去,奸汙致死,死狀淒慘。大人,您可一定要為小民做主啊!”
頓時哭嚎一片……
“大人,小民那媳婦死得可真是太慘啦……”
“大人……”
……
饒少尹登時腦袋就是轟的一聲,先前辦的是年侍郎的遠親,那邊沒有怎麽阻撓,竟還出乎意料地配合,可這次不同,狀告的是年侍郎的親子,那邊豈會輕易乾休?
目光怔怔,一時躊躇不定。
“大人,這匾您還收不收?”李老漢摸著腦袋,迷瞪著眼問。
饒少尹面上的猶豫一閃而逝,擲地有聲道:“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況一侍郎之子乎?來人,速速將狀紙接下!”
“好,饒少尹有魄力!”
“饒少尹果然不愧是為民請命的好官啊!”
……
一片頌揚聲中,饒少尹負手而立,豪氣頓生,氣吞萬裡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