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校場的上空飄蕩著樂曲之聲,能夠在這裡表演節目的俱是各大青樓的當紅姑娘,這些女子正值妙齡,都是身段玲瓏嫋娜的妙人兒,各式樂器、歌唱、舞蹈等等,都是從小就開始習練,無比醇熟,每個人都還有那麽一兩手絕活,獲得很多人的喜愛。
沈慕與安玉可湊在一起,每上台一個姑娘,兩個人都要像專家似的點評一番,自娛自樂的也蠻有趣。
但大都是沈慕在說,“哇,這個好漂亮……”“嗬,這個胸超大……”“喔,這個歌唱的好,舌功應該也相當不錯……”安玉可便一會撇嘴一會怒瞪他。
旁邊的商紅娘見二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就有些眼熱,但她也知自己的身份,遠方逃難而來,險些餓死之際,被綺蘭姑娘收留,這才僥幸活了下來,又在青樓待過,算是“不潔”之人,與千金小姐出身的安玉可委實沒法比。
安二小姐聰明美麗,又很精通算學,他們二人才算是良配吧……只是,他們是師生呢,也不知會有怎樣的結果。想到這裡,看向安玉可的目光又充滿了一絲憐憫。
這時很多人在叫好,嗷嗚嗷嗚地叫著“蘭兒姑娘,蘭兒姑娘……”,她抬頭望去,原來是一個姑娘上台,那姑娘柔柔弱弱的樣子,然而嗓音卻極美,唱了首詞。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她輕輕頷首,“原來是公子的那首《蘇幕遮》……”
在她的床頭枕頭下,就壓著一本沈慕的詩集,時常在睡前拜讀,常常被那些文字吸引,每一次都感歎,他到底是如何做出這些絕世好詞的呢?
那叫蘭兒的女子唱完之後,台下立馬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一些人吹起了口哨,響亮得甚至有些刺耳,大叫著“蘭兒姑娘唱的好棒!”“蘭兒姑娘你最美!”之類的。
這時台邊有個人唱:
“莫玉莫公子送蘭兒姑娘二十支折桂金枝!”
“韓藍韓公子送蘭兒姑娘五十支折桂金枝!”
“於采采於公子送蘭兒姑娘三十支折桂金枝!”
……
所謂折桂金枝,其實便是桂樹枝,因桂花金黃,而“折桂”二字又有高中之意,所以便有了這討喜的名字。一支便代表著一兩銀子,但自然是不可能折了二十、三十支的桂枝送上去,桂樹可經不起這麽折騰,乃是以一代十的做法。
在一連串的獻花之後,看似柔弱的蘭兒姑娘卻大大方方地朝台下盈盈一拜,然後又使勁揮了揮手,露出嫩藕般的皓腕玉臂來,引得台下一陣尖叫。
之後,也有姑娘表演各式樂器的,其中一個女子最是了得,連著用古琴、古箏、琵琶、笛、簫五種樂器,演奏了一首自創的曲子,可見其於音律上的不凡造詣,算是十分的精彩了。
然後沈慕便在演奏完後,聽到有人唱:
“李世傑李公子送鳳兒姑娘一百支折桂金枝!”
沈慕便指著台上的姑娘,笑著朝安玉可道:“看到沒?那就是李胖子心心念念的鳳兒姑娘。”
安玉可不屑撇嘴,“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沈慕適時地站起來歡呼叫好,安玉可見他沒有回答,便有些不忿,狠狠在他腿上掐了一下,沈慕齜牙咧嘴一番,猛地一指遠方道:“啊,你看,楊老叫我呢,我先過去一趟。你自己坐好,別亂跑啊!”
安玉可小嘴一撇,也不理他,跑去找姐姐安玉清了。
沈慕朝楊老與陳老那邊望去,
見二人坐在一起,一臉的笑容,看來對這些女子表演的節目還是很滿意的。他並沒有走過去,而是轉而去找李世傑。 “都安排好了嗎?”沈慕問。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李世傑一臉信心的道。
二人便站在一起,看著台上的表演,言及給鳳兒姑娘獻花的事情,李世傑有些失落地道:“這恐怕是我成親前的最後一次放肆了。”
“兩邊都談定了?”
“談定了,年底就成親。”李世傑惆悵道。
“一想到以後我們一起去喝花酒,卻偏偏少了你,我就為你難過。”沈慕拍了下他肩膀,安慰道,“放心,你雖然離開了江湖,但江湖一定會流傳著你的傳說的。”
“誰說我以後就不去了?”李世傑有些不甘。
“你敢去?”沈慕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聽說那陳瑩瑩的武功可是很不賴……”
“我……”李世傑脖子一梗,反駁道,“我李世傑可是堂堂七尺男兒,她武功再好又如何,妻以夫綱,她要敢皺一下眉頭,看我不好好教訓她!”
沈慕看向李世傑身後,訝然道:“咦,陳捕快,你怎麽在這裡?”
李世傑嚇了一跳,趕緊回身,卻並沒有看到陳瑩瑩,始知被他耍了。
“李兄,我剛剛好像看到一隻煮熟了、只剩嘴硬的鴨子,你……看到了嗎?”哈哈笑著離去了。
“沈慕,你也別笑話我,我祝你以後娶到一個武功高絕的女大俠!”李世傑在沈慕背後大叫。
……
寧州的中秋節因花魁賽而熱鬧,作為京都的明州,自是更勝一籌,各個街道都擠滿了人。相約遊玩的青年男女、提燈奔跑的孩童、精致美麗的畫舫等等,都成了這一方夜幕之下最美麗的景致。
爆竹陣陣,各式煙花更是在夜空中炸出一個個美麗的圖案。皇宮的城牆上,一老者著龍袍,負手而立、目視著這稍縱即逝的美景。
“良辰美景,余生還能幾回見……”一聲歎息。
他身後站了一個老太監,正是隨侍多年的沐恩,卑躬屈膝著笑道:“皇上,您乃是真龍天子,與天地同壽,如此美景,還不是什麽時候想看就看。”
皇帝搖了搖頭,轉過身笑道:“沐恩哪,你侍候了朕多年,就莫在朕的耳邊說那些恭維的假話了。朕自知,雖是真龍天子,但到底不是神仙,總有一天要死去的。”
沐恩望著他鬢角的白發,心內淒然,默然。
“只是這天下不寧、家國不安,朕不忍離去啊……”
“皇上……”沐恩叫了一聲,但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老眼一轉,轉移話題道:“對了,皇上,上次您讓老奴查的事,剛剛密衛那邊報來,說是已經有結果了。果然不出您所料,幕後確實有人布局。”
“是太子那邊嗎?”皇帝從悲傷中緩過神來,微微一笑道。
“不是,”沐恩搖頭,緩緩道,“皇上,那幕後之人是一個叫沈慕的年輕人。”
“沈慕?是哪一邊的?”
“都不是,此人不屬於朝中的任何一方勢力。”
“那倒怪了,”皇帝納悶道。
“皇上,此人從寧州而來……”
“寧州?”皇帝一愕,默了片刻,又道,“楊老和陳老是在寧州頤養天年吧?”
“是的,皇上。”
“那個叫沈慕的,是二老的弟子嗎?”皇帝問。
“不是,似乎是忘年之交。”
“忘年之交?”皇帝望著夜空中炸響的煙花,又是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先密切關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