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進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東西,冰冰涼涼的。
是一個金屬的相框,裡面裱著一張撕碎後又重新拚湊起來的塗鴉。
我湊近眼前,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亮光可以看到上面畫的是一張全家福,筆法很幼稚,應該是一個幼童畫的。
全家福上面畫著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女孩。
不知道是撕碎後弄丟了,還是什麽原因,女人的上半身已經不翼而飛,隻留下穿著白色紗裙的下半部分,可能是被弄髒了,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花紋。
男人的頭部被朱紅色的筆塗的亂七八糟,幾乎已經畫爛掉了,我猜畫畫的人非常痛恨他,恨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
而畫中的小女孩,雖然臉部也被汙濁的東西擋住了,怎麽也擦不掉,但是她手上抱著的布娃娃,我今晚見過。
夜霧襲來,天上的月光也被烏雲擋住,風低聲的嗚咽著,像女人哭泣的聲音。
我一個哆嗦,雖然是夏夜,但是我感覺整個人都墜入冰窖中,血液凝結,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發出嗬嗬的聲音。
我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利器劃開,血順著衣領洶湧出來,讓我的腦中傳來一陣缺氧的感覺。
手機屏幕散發出慘白的光亮,讓我的臉看上去也慘白的分外可怖。
“大哥哥,快跑,快跑。”我的耳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妮妮。
我不由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一把斧頭貼著我的額頭滑落,金屬的鋒銳刺的我皮膚發疼,就差那麽一毫米甚至更少的距離,我就會皮開肉綻。
“大叔,你做什麽?”我的腦袋幾乎炸裂,原本看上去和藹可親的大叔這個時候化身為魔鬼,正拖著斧頭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他是魔鬼,大哥哥快跑。”不知道什麽時候,妮妮躲在了我的身後,緊緊的抓住我的衣服,可以看出來她很害怕。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雖然我知道妮妮可能已經不是活人了,但是她從來都沒做過傷害我的事情。
想通了之後,反倒沒那麽害怕。
我的手緊緊握住腰上的電擊器,只等拿著斧頭的惡魔過來,就要給他致命一擊。
謝頂大叔的臉很紅,紅的非常詭異,就像是喝醉酒的醉漢一樣。
斧頭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四濺的火花在黑夜中很醒目。
他離我越來越近,我的手心已經拽出汗來,但是身體卻像是被大山壓住了一樣,連個小指頭都動不了。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嗎?”眼睜睜看著斧頭落下,我卻無能為力。
我的雙眼圓瞪,心裡有一種強烈的不甘。
我還沒查出事情的真相,我還不想死。
眼看斧頭就要落到我身上,妮妮突然衝了出來一頭撞向謝頂大叔。
斧頭落下,一顆小小的腦袋飛了起來。
“妮妮。”天上打起了一聲驚雷,借著電光,我看到妮妮在對我笑。
“大哥哥,一定要幫我找到媽媽?你答應過我的。”
這個時候,我的身子能動了,隻是妮妮和謝頂大叔兩人都已經不見,隻有那張破碎的畫掉在我面前的泥土裡。
“放心吧,我答應過你,我會做到的。”我撿起那幅畫,放入懷裡。
天上的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月光打在我身上,讓我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認準方向,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豐山公墓的方向走去。
今晚所經歷的一切,早就刷新了我的世界觀,不管是妮妮還是謝頂大叔,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能看到他們,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永遠都躲不開的,必須面對。
等我來到豐山公墓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幽幽的月光透過樹枝照在一排排石碑上面,像極了魔怪的爪牙。
人類本能害怕黑暗,但是這個時候黑暗為我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我緊了緊衣服,今晚經歷了這麽多事情,我相信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再嚇到我。
小橫山公寓444號,所對應的會不會就是444號墓碑呢?
我目前沒有別的線索,隻能是一排一排的向後找去。
不過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對未知的恐懼讓我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未知鳥類的叫聲,風吹過枯草發出的嗚嗚聲……
都讓我疑神疑鬼起來。
“誰?”
黑暗中飄出一個影子,看形狀像一個人,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不知道是男還是女,但很顯然,那並不是人。
接著便是無盡的寂靜,靜的讓人害怕。
看看時間馬上就要到午夜了, 我的心中萌生退意,但是四肢變得冰涼,手腳也麻木了起來。
我的耳中聽到吱呀一聲,門打開了,等眼睛適應了突如其然的黑暗之後,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
原本遍尋不獲的小橫山公寓444號的牌樓,在我眼中漸漸變得真切。
門敞開著,像是怪物的大嘴,擇人而噬。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進去了。
“歡迎來到地獄畫室。”
我的瞳孔一陣收縮,眼前的布置和我的畫室一模一樣,隻是在畫室的角落擺著一張桌子。
桌子後面一個帶著臉譜面具的人正冷冷的看著我,從他的聲音中,我聽不出任何感情。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畫過的人都會死掉,你為什麽選擇我?”我看著他,心裡反倒冷靜了下來。
“看來你是真的全部不記得了。”那人透過臉譜看了我一眼,我感覺他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的心裡,把我全部的秘密都看透。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都該死,不是嗎?”
“該不該死,並不是由你來定義的,如果他們真的做錯了,自然有法律來懲罰他們。”我的眼中爆出一些血絲,雖然心中很害怕,但是盯著那人的目光,絲毫不肯退讓。
“在你們的世界有法律,而在法律之外的世界誰又能來主持公道呢?”
臉譜人一揮手,原本空空的畫架上面多出了一些畫,其中一些畫的主角正是我之前畫過的人。
隻是畫上的內容,我卻沒有畫過。